第486章(1 / 2)

那时新朝初立,他经常在御宸殿处理政务。

每日忙完,便会问一声。

“德祥,皇后睡了没有。”

依旧没有人回他的话。

他有些恼怒的皱了皱眉头,猛地睁开锐利的眸子。

空荡的房间里,家具杂乱不堪,布满了灰尘,他惯常不会动手收拾这些东西,没有人伺候,这里便乱成一团糟。

眼前是一面上了锈的铜镜,隐约能看出他佝偻的身影。

花白蓬乱的头发和胡子,苍老无状的面容,还有那双早就没有了年轻时灵气逼人的眸。

他突然惶恐的奔到铜镜前,褐斑点点的老手扒在镜框上,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道,“我……我怎么这么老了?”

“阿云!你快看啊!我……我怎么突然间就这么老了啊!”

他像是在做梦,又像是如梦初醒,呆滞泛红的眼神过了很久才略恢复回来。

是了,他突然想起,德祥是他身边得力的大太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那些跟在他身边的人,死的死的,被他杀的杀,关的关,好些人只在他脑海里留下了年轻时的模样,他根本记不起他们年老的样子。

他忽然忆起一些事来,阿云在逃宫前的某一个夜里,派人来找他说要见他一面。

他“勉为其难”答应了,整理衣衫,重梳发髻,欣然赴约,期待能与她稍微缓和一下冰冷的关系。

然她并未对他说上几句甜言蜜语,反而殷切的叮嘱了几个人几件事。???

“我身边这些人大多是武将,他们没有那么多心思,耿直不懂转弯,若得罪了你,还望你能大度的饶他们一条命,流放到西北做个小兵也是好的。”

“徐家这些人世代骄矜,素来不会低头,大炎是新朝,能规劝的我便劝,若劝不了的,你只管罢黜他们的官职,不叫他们在权力的漩涡里陷入党争,徐氏永远不会为帝,不会夺帝权,你放心。”

“谢家只是商户,与我的交情也不如尔尔,你先前暗中拔除谢迎的势力我只当没看见,之后徐氏不会再与谢家往来,谢迎已死,我本意让她的女儿嫁给阿珩为妻,如今我却另有打算,江太傅的女儿比那小姑娘更合适,你若在乎阿珩,便对他的婚事上上心。”

说到最后,女子微微叹了口气,她白皙的脸上未见哀伤,只余淡淡的看破一切的释然。

史书千叠……多的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典故。

她天真了十几年,以为燕知安与那些愚昧短见的帝王不同。

然而,终归没有不同……是她看错人了。

“至于谢初霁……让他回老家徐州吧,他是徐州人,为我断了腿,如今已是个废人了,就算让他回徐州,他也不会威胁你什么。”

“就这样吧,我累了,劳烦皇上走这一趟。”

他曾以为,我之夫妇,譬如飞鸟,暮栖高树,同共止宿。

后来才知,这话还有后八个字,有缘则合,无缘则离。

兰因絮果,莫过如此。

燕知安身子重重地跌倒在椅子上,望着镜子里苍老得像一棵老树的自己,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这一生也算是跌宕起伏,传奇壮大,从一介卑微的贱奴成为一代新朝的天子,他没什么不满意的。

只是,活了这么久,当了那么久的皇帝。

他看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拥有娇妻美妾,最优秀的儿子女儿。

可到最后,他却什么也没得到,甚至还不如谢初霁那个残废在阿云心里的地位。

三更天,外面打更的响了三声。

乌鸦停在枝头,扑棱一声翅膀。

他目光恍惚的抬首往外看去,想起那个早逝的女人,心口像是被拉扯一般,疼得人头皮发麻,他用力按住胸口,只恨不能将这儿挖开,将那颗还在为她痛苦不堪的心脏挖出来捣个稀巴烂!

“徐抱云……为什么……你已经死了几十年了,还要缠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