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老夫人握着她的手说:“陆首辅在朝堂是柄出鞘剑,你便做他剑鞘上的缠枝莲。”
车帘落下时,湖面忽有白鹭掠过,翅尖点碎一池晨光。
莲花岛内九曲回廊下,陆君衍驻足望着廊外将谢的晚荷。青瓷茶盏在他掌心转了个圈,氤氲水汽模糊了唇角笑意。侍从捧着描金漆盒匆匆而来,盒中玉簪雕着并蒂莲,花心两点朱砂红得灼人眼。
“姑娘的马车到渡口了。”侍从低声禀报时,陆君衍指尖抚过簪身。对岸忽有琴音破雾而来,惊得荷叶间露珠簌簌滚落,在湖面荡开细密涟漪。
青石板路上已传来清脆的蹄音。
四匹雪蹄乌骓拉着的檀木车舆碾过薄露,鎏金檐角悬着的银铃随颠簸轻晃,惊起道旁柳梢的早莺。百姓们慌忙退至两侧,却仍抻着脖子张望那垂着月白云纹锦帘的车厢里,隐约可见温家独有的青鸾暗纹。
“是温大小姐的舆驾!”人群里冒出个压低的声音,几个挎着菜篮的妇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车帘纹丝未动,唯有四名玄甲护卫腰间佩刀折射的冷光,在薄雾中划出凛冽弧线。
来福早候在朱漆兽首铜环的大门前,见车驾转过街角便疾步迎上。
引着车舆穿过三重月洞门,停在一处青砖黛瓦的院落前。风水石鼓上攀着新抽芽的忍冬藤,雕花门楣悬着的灯笼还染着昨夜细雨,在晨风里洇开浅浅的胭脂色。
红缨掀帘探身时,正撞见陆君衍玄色织金箭袖拂过车辕。小丫鬟慌忙缩回手,却被绿袖拽着退开半步。
晨光漫过男子轮廓分明的下颌,他掌心朝上停在帘前,指节分明的手掌覆着层薄茧,掌纹如墨线勾勒的山水,静候的姿态像极院中那株百年不折的老松。
温知虞望着咫尺间的手掌,广袖下的指尖无意识蜷起。昨日在茶楼听他谈论江南水患时的从容犹在眼前,此刻却觉喉间发紧。
终究是将微凉的指尖轻落在他掌心,霎时被灼人的温度裹住,仿佛握住一捧初融的雪水,分明寒意料峭,偏教人耳尖发烫。
陆君衍收拢五指的动作极轻,像是怕碰碎新折的玉兰。待她踩着乌木踏凳站稳,掌心骤然空落,唯余一缕苏合香萦绕指间。
他背过手去捻了捻指尖,目光掠过她藕荷色百蝶穿花襦裙,比三日前在茶楼见时多了支点翠流苏步摇,随步履轻晃着碎光。
“岛上新移栽了几株西府海棠。”他引着她往曲廊去,玄色云纹靴踏过青苔斑驳的石板,“若嫌花色太艳......”
“陆大人费心了。”温知虞望着廊外抽芽的垂柳,袖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才被他握过的位置。忽听得假山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却是红缨绿袖扒着太湖石偷觑,见主子目光扫来,两个丫头慌得撞作一团。
来福捧着茶盘躲在月洞门后直咧嘴,冷不防撞上自家主子眼风,忙低头盯着鞋尖。心里却咂摸着方才那幕素日里执剑的手竟也会这般小心翼翼,倒比看将军驯烈马还有趣些。
春风卷着落英掠过曲廊,陆君衍放缓步子,余光里那抹藕荷色衣袂时隐时现。
她发间流苏在日影下漾开粼粼波光,恍若那年随圣驾春狩时,在溪涧惊鸿一瞥的翠鸟翎羽。
青石小径上露水未晞,陆君衍刻意放慢步子与温知虞并肩而行。晨风掠过湖面捎来荷香,他玄色衣摆与她的鹅黄裙裾时而交叠,在青苔斑驳的石板上忽分忽合。
“此番南下多生枝节,归程耽搁许久。”陆君衍指尖拂过道旁垂落的紫藤,话在喉间转了三转,“累你悬心,是我的不是。”
若是从前,温知虞定要端出世家贵女的矜持,此刻却任由幕离轻纱微颤:“昨日眼见吉时将过,手炉里的炭火都要被我捏碎了。”
陆君衍闻言轻笑,抬手替她拨开横斜的杏枝。晨光漏过叶隙在他眉宇间跳跃,映得眼底笑意愈发清亮:“前夜子时方抵京郊,十万火急将南疆密报呈至御前。谁料陛下早备下厚礼,竟调了千牛卫押送聘仪。”
温知虞脚步稍顿。
她记得昨日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