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久到明优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纪言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不带一丝情绪，像在宣布一个判决：

“我送你回家。”

明优抬头，看见他眼里被镜框挡住、在夜灯中糜冷的泪光。

和他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分手吧，优优。”

他看也没看明优的脸，发动引擎，黑色的迈凯伦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出，融入夜色。

片刻后，明优独自站在浅水湾的路边，夜风吹起她的长发，拂过她冰凉的脸颊。

两人的三年，就这么苍白地在风中结束了。

*

三天后。

宗雪莹穿着一身简约的米白色亚麻长裙，气质清冷。

她端起绿底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看向对面的明优：“GNO那个实验室的名额，定了。下个月初去瑞士报到。”

明优并不意外：“恭喜。就知道你没问题。”

宗雪莹放下茶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名额有三个。委员会对你提交的那份分析报告评价很高。他们希望，你能作为项目的外部观察员和公众沟通顾问，随组前往。时间……至少半年。”

女人坐在轮椅上，看向明优的眼神格外温柔。

在恩顿兰道尔教授的讲座上，她就知道，这个女孩儿会是未来之星。

进影圈的决定还是太突兀了。

若不是明优不肯放弃早点离开恩顿的决定，恐怕两人现在已经在一个实验室中了。

不止如此，未来、余生，宗雪莹的身边永远都会有明优的身影。

在女人看来，这是一颗降临在她身边的星星。

明优端着茶杯的手却顿住了。

瑞士？

远离纪言，远离柏崇，远离这里的一切纷扰？

投入到她真正感兴趣的领域。

这个念头像一道强光，瞬间穿透了她心头积压的阴霾。

她几乎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加速跳动的声音。

“我……”她刚开口。

茶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侍者恭敬地引着一个人进来。

柏崇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休闲西装，金发比当初显得更加俊美，仿佛路口那晚的冰冷警告从未发生过。

“雪莹姐，小优。”

他自然地走过来，在预留的空位坐下，目光在明优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又主动开口，“在聊名额的事？雪莹姐这次可是为GNO争光了。”

宗雪莹微微颔首：“柏先生过奖。”

柏崇给自己倒了杯茶，动作优雅：“机会难得。瑞士的环境，很适合静下心来思考，也适合……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意有所指，目光再次掠过明优，“尤其是纪言和他那位母亲。听说秦天香病了？纪家现在可是风声鹤唳。”

他像是不经意地提起，却精准地投下一颗炸弹。

明优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秦天香病危的消息，纪言还没告诉她。

柏崇怎么会知道，还知道得这么快？

他到底在纪家埋了多少眼线？

“纪家的事，与我无关。”

明优的声音冷了下来。

“是吗？”柏崇轻轻一笑，那笑容却没什么温度，“树欲静而风不止。明优，你站在风暴中心，想独善其身，难。”

正如现在，她逃不出去。

她离开恩顿的时光，足以让一个偏执的人学会怎么伪装自己。

柏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像是闲聊，却字字如刀，“听说闵寻最近又签下一笔大合同，余园那个女人，手腕可不一般。你当初离开……”

男人故意停顿，留下无尽的遐想空间。

丝毫没有在意宗雪莹的不耐。

明优却站起身，走到长裙女人的身后，漂亮柔顺的黑发披散在后面，轻轻推动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