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只他们俩人,太医还在路上。

小皇帝疼得眼睛发直,双手扣在小腹上,想挠,可身上穿的还是早朝上的龙袍,做工精细,面料质量上乘。他自己是挠不破脱不掉的。

小腹里像是有把刀,胡乱地刮;又似乎还有块硬石,沉沉地压在脆弱的嫩肉上,直叫这肉腔子穿出个洞来才罢休。

各种疼,各种痛,一股脑地冲击小皇帝。

小皇帝疼到没了意识,胃里翻江倒海,秽物全部涌上来,直吐了一身。

等太医赶来时,只瞧得人缩在一片污秽里痉挛,金色的龙袍上沾了秽物、染了暗红的血。

大公公垂手守在一边,眼睛盯着脚尖,好像这样就可以忽视掉不断哀嚎的小皇帝。

只来了一位太医,可五王下令,要保小皇帝不死。

众人一下子都拿不准,这个“不死”,是不是另含深意,会是句表露“仁慈”的话语吗……

这位太医倒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推开大公公,让他招人去端热水来。

小皇帝的龙袍碎在太医的刀下,实在是做工太好,又撕又扯才扒了下来。

小皇帝只剩一身染血的亵衣了。

把了脉,吓得太医差点跪下。太凶险。

胎儿已经四个多月,把手放到小腹上都可以摸到明显隆起。

再等一个月就可以有胎动了。

太医摇摇头,叹了口气。

宫女们端着热水跌跌撞撞地奔进来。

偌大的寝殿里全是血腥味。

太医要大公公把小皇帝绑起来,至少是要把上半身固定住。

大公公二话没说,拿了绳子,将人捆得结实,手脚固定住。

小皇帝眼睛已经迷离,没有情绪,就像是已经去往无极之乐。

可他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哑着嗓子喊人。

“阿卿,阿卿,我好疼呀……”

像是鬼哭一样凄惨,众人皆是低着头盯脚尖,极力地不去听和看。

太医要把死胎取出来,可是小皇帝早就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宫缩紊乱而无力,只剩疼。

只好压腹,推出来。

太医给小皇帝在嘴里含了木棍,防止他咬着舌头。

折腾了三个多时辰,小皇帝嘴里的木棍被咬裂了,碎木渣割破少年的嘴角,一嘴的血,流到脖颈处,脸色苍白,只那些粘稠鲜血是唯一的色彩。活像只吃人的艳鬼。

又两个时辰,太医捧着团锦布包放入准备好的木盒中。

像一个小小的棺材。

太医收拾收拾,想找个人说说小皇帝的情况,但是环顾四周之后,他发现,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说与不说,都是帮不了床上的人。

太医最后只得让大公公去抓药熬药。

自己留下来侍弄小皇帝。

死胎取出来了,血也止住了,但还是要看这一晚能不能挺过去。

让宫女小心翼翼地擦洗小皇帝身上厚厚的血污,又下针在重要穴位上。

幸好是个少年人,好好地养身修息还能捡回一条命来。可就是,为何要用这么烈的落胎药呢。

转念一想,那些人,哪个不是视人命如草芥呢。

夜色浓郁之时给小皇帝喂了药,虽然大半都流了出来,只能想,聊胜于无。

直等到天边鱼肚白,鸡鸣大作,皇后才姗姗来迟。

太医揉了揉眼,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王太医,陛下如何了?”

“回皇后娘娘,皇上只需天明之时醒来便……。”

王太医话没说全,但何柊卿明白意思,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何柊卿抚了抚宋微的脸,瘦得是棱角分明了。

何柊卿不敢动他,鼻尖是苦涩药味和腥甜血味儿。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何柊卿想,但不能是最后一个。

何柊卿枕着小臂,卧在小皇帝身边。

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