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尽管取笑羞辱我。”

“你现在像个被宠坏的孩子,目的不得逞,所以恼羞成怒。”

美若扭头向外,平息呼吸后轻声问:“你几时知道的?”

“我本就在怀疑,你一路破绽太多,既不了解越南,又对詹家抱有无限好奇。然后,汝拉山谷的旅馆吃晚餐时,我接到个电话。有个天真的女孩,希望为自己攒一笔丰厚嫁妆。她在四福九喜工作。”

美若咬牙。阿香那个笨蛋,穷极发疯。

“我顺着刘世久与詹美若两个名字,一路查去香港,意外发现六叔一家惨淡现状。而我的表外甥女,居然就在我面前。”

“可不是,在那个电话之前,你刚刚把她唇边的干酪碎屑放进嘴里,再之前,甚至还想包养她做情妇。”

“你只管取笑羞辱我。”他用她的话作答。

美若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这太……”他说一个字便住口,没有准确的形容词可以形容这个假期的复杂心情。

“休战?”他问。

她抿紧嘴,思索一会,点头道:“休战。”

他郁闷长叹。

“你家是詹家几房?”

“这些天你已经探问过我无数詹家*。”

“可你回答过什么?我只知道你年幼丧母,你大嫂对你俨如母亲,还有你大姐离婚后,如今和你孀居的大嫂住在瑞士。再有就是查尔斯的家庭,你欣赏他父亲,对你的二姐反而不多赞扬。全是皮毛。”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他决定不和孩子气的小女子计较,回道:“我们是詹家二房。大房和五房留在祖家,三房后来去了波士顿,四房听说败落。”

“听说?”

“人大分家,当年应该是有些龃龉。”

美若坏笑,“我阿公离开之后,你们内讧?为詹家家产你们打得头破血流,反目成仇?”

“不要你,你们,那是你的伯公们。”他转向她,“我也是你的长辈。”

她敷衍地嗯一声。

“这太……”他再次感慨。

这确实是惊喜。特别看见方嘉皓在宿舍前等她,满眼血丝时,美若更有幸灾乐祸的愉悦。

方嘉皓伸开双手又握紧,事实在眼前,仍难置信。“你们……去度假?背着我?”他想哭的样子,哀求地望着他小舅,“米兰达是我的,明明是我最先发现她。”

詹俊臣歪头问美若,“我,还是你?”

“当然是你。”她才不要应付一个自以为失恋,满身酒气,全身肌肉的大男孩。

她拨开方嘉皓,“我很累,先休息。”

“米拉达。”他追在她身后,又被詹俊臣拖回去。

“查尔斯,我们去喝一杯。”

方嘉皓晚上坐在美若宿舍窗下哭泣。

幸好是夜半,否则他那样高大,哭得孩子一般,美若会为他难为情。

她把窗户打开。

他呜呜地,“你是我表妹?表妹……,为什么命运这样残酷,捉弄人?”

命运对他再慷慨不过。

美若翻完白眼,隔窗递给他纸巾擦泪。

“你难道不觉得沮丧悲伤?好像世界末日,四周是漆黑原野,爱情像流星划过天际,倾泻给你希望,然后重归黑暗。你抱着一座墓碑哀恸难忍,众神也为你哭泣。”

她无奈叹气。“查尔斯,你打算将来戴着假发,在法庭上向陪审团朗诵但丁或雨果的词句?”

他擦鼻子。“你提醒我了,我打算换学科。”

又问:“你真的是我妹妹?”

美若伏在窗台上点头。“查尔斯,你周围有很多好女孩。”

“我的第二次初恋……”方嘉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对遗体告别般,望着脚下草坪良久,最后摇头。“我走了。表妹。”

他一边往前晃,一边低声哼披头士:“我看着你,沉睡的爱情,我的吉他呜咽;我看着地,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