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奴明明不该听到那句话,但偏偏钟艾那轻如鸿毛的声音飘进了耳廓,他内心深处猛地升起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他盯住钟艾的脸,丹凤眼里翻涌着千年未见的惊涛,可钟艾早已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眼,彭闪闪哭的更凶了,睫毛膏晕染成破碎的蝶翼。楚塬努力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如同冷玉雕刻,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越用力就越心慌。
破奴也开始死死攥住玉佩,羊脂玉表面沁出薄汗,来回踱步,腰间青铜铃发出有规律的响动,皂靴踏碎满地月光残片。
晨露在琉璃瓦上凝成霜花,圆月西垂去,消失在天际。
黎明到来之时,孟锦一行人才稳住钟艾的状态,她拉着楚塬一字一句叮嘱:“一定要记得等钟小姐醒了就去医院做CT,做完放心些,千万不能因为嫌弃麻烦就不去,别像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一样赌气,现在他们都落了病根……”
“好的,孟姐,我知道了。”楚塬知道孟锦又要大谈大哥大嫂的神经爱情故事,赶紧给她打住,把一行四个人送到了停车场,把自己车钥匙递给了她。
孟锦闻言也知道楚塬不爱听了,于是干脆利落上了车,一骑绝尘离开钟家,一旁的助手问:“孟姐,你说二少爷和这个钟小姐是什么关系啊?”
孟锦一笑:“如果二少爷和大少爷一样幸运,他们或许能有点关系。”助手不明所以,但知道孟锦一定心情不好了,马上闭上了嘴巴。
孟锦看着深蓝色的天空,深秋黎明的初阳升起前,远处天边霞光一片,她打开窗,感受着凉风,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在楚家这么多年,一直是楚塬的专属医生,她早就看出虽然二少爷一直在各种事情上显得比大少爷乖巧些,但他骨子里,一定是个比大少爷更疯狂乖张的人。
三日后。
钟艾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一直有人在她面前喊什么世子世子,马蹄声混着铠甲铿锵,喊得她烦躁无比。
但每当她想抓住那个声音的出处,指尖却总穿过那些雾霭般的虚影,梦境马上就变得一片混沌。梦中所有的一切都十分模糊:青石板路上的车辙印、戴着幂篱的行人、她自己的绣金线翘头履以及那些时不时在她眼前喊世子的人……
“什么柿子鸭梨的!烦死了!”她在一片混沌中终于蓄力成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猛地喊道。周身的感触瞬间回涌,消毒水味混着中药苦涩钻入鼻腔,她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身上十分酸痛,医院的留置针在苍白手背泛着冷光,手背上传来阵阵刺疼。
彭闪闪、楚塬和破奴明显都被猛喊的钟艾吓了一跳,三人脸上都是惊讶。
他们各自站在钟艾床的三边,钟艾看到破奴正对着她,手中拿着一碗棕褐色的药汤。
楚塬则站在钟艾左手边,毛巾边缘被他攥得变了形。彭闪闪手里还拿着她的被角,珍珠美甲勾出丝缕棉絮,此刻懵懵的呆在原地。
“我去!!!你这人参真有用!”楚塬最先惊喜得喊道。他甩开毛巾冲上前来,运动腕表磕在床柱上发出闷响,满眼欣喜的看着钟艾的脸。
钟艾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混着医院消毒水的气息,伸出手给了他胳膊一巴掌,掌心拍在他绷紧的肱二头肌上,楚塬才发现自己凑得太近了,讪讪的直回了身子。
彭闪闪又想哭又想笑,因而脸上拧出了个奇怪的表情。她把被角放下,真丝被面滑落露出她腕间的檀木珠串,哽咽开了口:“你终于舍得醒来了?前天我们带你去医院,什么都没查出来,你却一直醒不过来,急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钟艾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干裂的唇纹渗出淡淡血丝,扯出个虚弱的笑容:“我也没想到,我睡了多久啊?“她一出声才知道自己嗓子干哑的这么厉害,喉咙里简直像含了个砂纸。
她微微侧身便看到了床头柜上的茶壶,等不及其他人反应,消瘦苍白的手指已经抓过茶壶喝了起来,喉间发出小兽般的吞咽声,喝到茶壶几乎见了底,她才终于感觉自己回了魂。
破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