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破奴深深叹了一口气,每次钟艾问他怎么才能摆脱钟家世代算命这个命运的时候,他都无从回答。
毕竟他自己也只是个被天命困在钟家的守护神,一个游离了一千多年的鬼魂。
古志记载,雁镇是阴阳相交之地,1000多年前,他因机缘巧合救了钟家祖先,从此成为了钟家守护神,世代保护着他们继续算命通灵的祖业,保护着他们延续血脉。
可他的记忆似乎断了档,救人这件事他毫无印象,无论他如何回忆,他都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到钟家的。
记忆的断线日夜折磨着他,他一直觉得,做一个不混沌的鬼,其实是一种惩罚。
比起钟艾,更想离开钟家的,是他。
但无论他在地府人间如何穿梭打点,就是没人肯告诉他如何摆脱这个宿命。
一直到半年前,钟六夫妇因车祸去世,他到地府送魂,阎王殿使者这才千年来第一次告诉他,钟家那唯一的后人身上,有他离开钟家的转机。
他是个倒霉鬼这件事他早已接受了,而钟艾似乎还没接受自己是个投胎到钟家的倒霉孩子。
算起来,他们两个的霉运不相上下。
倒霉鬼利用一下倒霉孩子,应该不会遭天谴吧?
暮色渐浓,男人的身影淡入祠堂画像,画中提灯鬼差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享受最后的自由。
第3章 印堂发黑的中年女人
第三章
钟艾伸着懒腰从卧室院子出来,半年来首次无梦的睡眠让每个毛孔都舒展着,她甚至能听见老宅瓦当滴落的晨露在石板上炸开的声音。
真是……神!清!气!爽!
吴阿姨端着桂花酿圆子立在廊下,眼角细纹里蓄满笑意。这位在钟家侍奉了三十年的老佣人,昨夜特意给祠堂换了新贡香,此刻檀香正混着晨雾在回廊间游荡。
钟艾踏入东花园时,破奴正俯身轻嗅一朵重瓣垂丝海棠。晨光穿透他半透明的身躯,在青砖地上投下淡金色光晕一到夏天,破奴总爱在日出时分现形,说是要尝一尝“活人的晨曦“。钟艾也隐约听过,钟宅所有的海棠花都是为破奴种的。
传说里,好像是说自己祖上有个太太太爷爷和破奴关系很好,但具体哪位她实在记不清了。她对钟家没什么归属感,自然也懒得记。
她一身休闲服,未施粉黛,但还是难掩秀气,钟艾的漂亮在钟家朋友圈中是闻名的,她小时候偶尔犯了错,其他人都会劝钟六:轻点打,别伤了孩子漂亮的脸。
“早啊。”钟艾虽然还没彻底适应家主的角色,但还是晃着手机凑近破奴,“今天KPI是骗三个冤大头还是五个?”
经过昨晚一整晚的调节,钟艾已经摆好了心态,既然暂时无路可走,只能跟着破奴的思路玩一玩了。
“你对奇门遁甲一窍不通。“破奴手中折扇“唰“地展开,鬼差又眨了眨眼,“连最基本的......”
“打住打住,我还需要学什么通灵术法,易数式盘?我那个爹学了那么多,最后不还是要问你?”钟艾懒散的倚靠在墙上,狡黠一笑。
她的懒散气也是出了名的,从小她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钟六最看不惯她散漫的样子,可惜打了多少顿都止不住她形如无骨的样子,最后索性放弃。
当然她也看不惯钟六,钟六最喜欢抓着她围观算命,自从上了初中这行为更甚,钟六会在寒暑假强制她在会客厅旁观,美其名曰用环境熏陶出兴趣。
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恨这个宅子里全是来算命的俗人,恨钟六夫妇对她的冷漠和折磨,恨他们总是说钟艾会接过钟家算命通灵的衣钵。
她上高中后,叛逆加重,开始刻意回避这件事,坚决不肯学钟六教她的掐诀算法,也不肯学易数式盘。
钟六为此好几次把她打的头破血流,但她坚决不改,篡改高考志愿上了沙市大学之后更是再也没回过家,她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逃出钟家这个世代逃不脱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