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炉熏着苏合香。钟艾头上贴着卡通兔子退烧贴,手里还拿着瓶冰可乐贴在了脸上,正拿着朱砂笔在纸上批八字。她今天穿了件黑色厚棉衬衫,领口别着珍珠母贝胸针,外面套了件针织衫,针织衫外面,还披着个羊绒披肩,下身则是一件简单的黑牛仔裤。
但不管添了多少件衣服,她还是觉得很冷。
“钟小姐,我昨晚真的是随口说的,你要不还是去休息吧……改天再说也可以的。”齐焕牛仔外套里露出刻意熨烫过的衬衫领,马丁靴鞋带系着规整的双结。他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目光落在她被朱砂染红的拇指指甲上。
他的眼睛落在钟艾身影上时,泛起一层旁人难以察觉的温柔。
但他脑子里不时回想起昨晚的闹剧,脸上的尴尬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昨天他同学聚会喝酒到深夜,竟然借着酒意给钟艾发了消息,消息内容是钟小姐,我一直想算命,请问能不能给我留个时间。
发完后他便呼呼大睡,早上起来懊悔万分,恨不能给钟艾写个万字检讨来换钟艾对自己别掉印象分。
谁知道钟艾居然回复了自己:中午来宅子里,我帮你算。
得到这条回复,他花了一整个上午来捯饬自己,光是衣服就换了十几套可是现在坐在这才发现,他翻遍衣柜选出的休闲穿搭,此刻在满室古玩字画间显得格格不入。
茶盏突然溢出白雾。
钟艾缩了缩脖子:“如果真有事,我不可能约你的,别担心啦~”她的手一刻没停,羊绒披肩滑落半肩浑然不觉。
她伸手去够砚台时,袖口露出昨晚雪地躺卧时擦破的伤口,结着暗红的痂。
齐焕便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继续观察会客厅里的宝贝。
他是20分钟前到达的会客厅,一进门被宅里的佣人引进门安排坐下时,再次被钟宅的奢侈震撼了一次:黄花梨博古架上,唐代三足蟾蜍香炉正吐着袅袅青烟,明代青花瓷瓶插着枯荷残枝,清代紫檀木雕的二十八星宿图在暖光下流转暗芒。
他上次回家后,还以为自己已经被拓宽了眼界,不会再有什么房子让自己发出惊呼了。
但坐在沙发上时,他还是微不可察的惊叹了一声。
他感觉自己的眼睛被粘在了沙发后多宝阁上,上面有尊商周青铜饕餮尊这青铜尊在月茂斋有个同款,拍卖价能抵十套学区房。
他的手指在裤缝处蹭掉掌心的薄汗,不停在心底庆幸钟艾晚到五分钟,没看见自己盯着战国龙纹玉璧倒吸冷气的蠢相。
钟艾贴着退烧贴在门外出现时,他先是惊喜,随后便是懊悔:“钟小姐,我不知道你病了!那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吧……”他从沙发上猛地起身去迎接,察觉到钟艾脚步有些虚浮,跟在她身后像个犯错的小孩。
钟艾落了座,听了这话反倒笑了笑:“八字。”仰头时那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颊陷进织锦靠垫,指尖捏着狼毫笔在宣纸上画出歪斜的竖线。
齐焕抬起头,看到她的低马尾散落的碎发黏在汗湿的脖颈,珍珠耳钉在乌发间忽隐忽现。
见她态度坚决,只得快速报八字:“庚辰,戊寅,丙申……”
钟艾睫毛在退烧贴边缘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笔尖突然颤抖着洇开墨团:“那边有椅子,自己拖过来坐……”她身体难受,声音也很虚,但还不忘关心齐焕。
钟艾手脚发软,八字写的也很慢,写完看向已经在桌子侧面坐好的齐焕:“你想算健康,财运,还是姻缘?”
齐焕第一次接触算命,小心翼翼问:“可以都算吗?”
“可以。”钟艾微微一笑,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碎发落下,挡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