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给她找这间铺子也颇耗费了一些心思。她年纪小,又是生手,给她的铺子规模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境遇不能太难也不能太顺,总得有些小麻烦,可又不能太过,如此才能给她锻炼,让她学到些东西。
今日她既然见过了,那便是走出了开初的第一步,这是好事。
齐婴想了想,又提点她道:“万事开头之时都难免有些许艰辛,但只要慢慢走下去,总会渐入佳境――丁先生善于经营,亦乐于教人,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多去同他请教。”
沈西泠仍是点了点头,答:“是。”
她进门至今,除非他问话,否则便一律只答一个“是”,齐婴自然不可能无所察觉。他想她谈兴不浓,或许是累了的缘故,也或许是察觉了商道的艰难,有些茫然了。
她今夜话少,那倒正好,毕竟他也还没想好当如何掌握同她相处的分寸。
齐婴暗暗松了一口气,看了沈西泠一眼,见她在灯下低眉敛目,依稀有些疏离的样子,与前几日望着他时眉目娇憨的猫儿模样很是不同,令他心里忽然也感到一丝淡淡的不舒服,不过他当时没有很在意,只对她说:“回去休息吧。”
小姑娘闻言起身,仍是只落下一个“是”字,继而便转身出了门。
连头都没有回。
74. 猫儿(1) 齐二公子那样好的涵养,还……
此后的一段日子, 沈西泠开始忙碌了起来。
她要学的东西有很多,头一件就是看账。
从铺子里搬回来的账簿有半人多高,有些日子是很近的,有些则上了年头。近日的誊写相对清晰一些, 日头久的则要模糊许多, 看起来颇为费劲。
几个丫头一贯知道她们小姐是个肯用功的人, 当初在齐家跟随王先生读书的时候就起早贪黑,只是当时她们以为小姐是迫于先生那虎虎生风的手板才不得不苦读, 没想到如今没了这等压力她也照旧逼着自己用功――甚至比原来还用功。
那么厚一摞帐,前前后后好几年的, 她愣是七八天就看完了, 一边看还一边梳理誊抄, 按月将购入原料的本钱、支给伙计的月钱、还有其他若干七七八八的费用一一摘出来,等她看完了帐, 自己也另写出一本书来了。
她每日很早就起床看账, 看到很晚才睡下,水佩她们几个一开始以为等小姐新鲜劲儿过了就会歇下来, 哪成想不但不消停,后来还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她们几个轮番儿劝她休息,沈西泠就是温温柔柔地都答应下来,结果夜还是照熬,令丫头们一个个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等沈西泠看完了账,她便请丁先生来了一趟风荷苑。
丁先生听说她这么快就看完了账, 十分惊讶, 又瞧见她还自己理出了一本新账来,更是瞠目,接过她理的条目一看, 见细致详实,看得出是实打实花了工夫的。
丁先生早先得了齐二公子的示下,说要寻一间铺子给这位方家小姐料理,他一个做下人的,自然不好过问缘由,只是听命办事。前几天见了方小姐真人,见是个半大女娃娃,又一副柔柔弱弱的娇小姐模样,心里自然觉得她接这铺子不过是随手玩儿的,哪能想到她竟真是花了心思看账,工夫做足了。
这世间之事向来遵从因果,沈西泠种下一个勤勤恳恳的因,自然就会在丁先生那里结一个另眼相看的果。他见她如此认真,便也乐意指点她,笑着同她讲:“小姐花了工夫,自然是好的。只是看账这事儿,说法素来是不准的,‘看账看账’,许多人以为‘看’就罢了,实则要弄清这账里的乾坤,还须得亲自去走去问,一一查验才好。”
他心宽体胖,笑起来如同一尊弥勒佛,此时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对着面露疑惑之色的沈西泠道:“就譬如这账上说支给养蚕人多少银两,更换纺具又花了多少银子,瞧是瞧不出来什么的,若要摸清真伪,便要亲自去打听蚕市和木具的价格、找来经手的伙计一一查问,再来比照核验,方才能看出些门道。”
沈西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