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神圣清净的淆山喧哗如同市井的勾栏瓦舍,又血腥如同深渊地狱。
而那座金碧辉煌的殿阁之内却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
就像萧亦昭的眼睛一样死寂。
他看见了一切。
他看见尊贵的父皇满面血泪、被低贱的士兵扣在地上。
他看见左相的弟弟拉着自己母后的兄长一同坠下了悬崖。
他看见无数的士兵终于打开了他和母后所藏身的这座殿阁的大门,并抓走了母亲。
他看见母后眼中的绝望和恨意。
他看见无边的夜幕。
他被人领着,送到了左相的身边。
那个人身上还沾着他弟弟的血。
而他弟弟的尸首已经是一团模糊的血肉。
他看见左相面无表情,一眼都没有看向自己。
这很好。
萧亦昭默默地低下了头,掩藏住眼中深埋的刻骨恨意。
子时已至,六月初十终于过去。
所有人都记得……这是一个百年不遇的黄道吉日。
210. 归家(1) 容,纳也;顺,从也。……
嘉合六年六月初十, 淆山叛乱,逆臣韩守邺被俘。
同月廿三,帝驾归建康,嘉合帝下罪己诏退位, 传位于储君萧亦昭。
七月初一新帝登基, 改年号为容顺, 大赦天下。
幼帝登基的那天身边并没有自己母后的陪伴,大梁的官员们听说太后是生了病、随同废帝一起去了华林园休养, 然而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并不是真相,实则帝后应当已经被幽禁了, 穷其一生暗无天日。
然而官场之上谁会执着于所谓真相呢?如此大乱之时, 他们求的不过是一个平安罢了。
大典当日赤日炎炎, 所有人都穿着厚重的官服在梁宫开阔的广场上等待,等待的却并不是幼帝, 而是他们的左相――如今大梁朝野真正的主人。
幼帝也在等待。
他还很年幼, 四五岁的年纪本应该什么都不懂,可大家都能看出这位小陛下早慧, 此时他也随臣子们一起耐心地等待着,没有一丝怨尤,也不让宫人去催问左相迟来的原因,完完全全一副恭谨温顺的样子,让人不禁思及这位小陛下的年号。
“容顺”。
容,纳也;顺, 从也。
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个温顺驯服的意思。
想到这里众臣心中不免微微唏嘘, 亦为这位小陛下的前程感到担忧――他能平安顺利地长大么?倘若能,是不是也会一生都成为被人操纵的傀儡?
成王败寇……终归是一桩很残酷的事啊。
他们正唏嘘,宫门之外却终于传来了动静, 小陛下和百官不禁一同回头看去,果然见左相正穿过宫门、缓步顺着长长的白玉道向御阶之下行来。
一步一步,稳稳当当。
朝廷百官对这一幕实在太过熟悉了,毕竟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与这位大人同朝为官多年。算来小齐大人入仕也已有十几年之久,这条白玉道他走过不知道多少次,然而偏偏就是这一次,让此时观瞻他的所有人心中都五味杂陈。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亲眼见过五年前齐家经历的那场大难,当时也是在这个朝堂上,这位大人独自一个站立着,被先帝重重地打落泥潭,此后虽然在夹缝之中勉强存活了下来,却也不免在朝堂之上成为了一介孤臣――几乎所有世家之人都与他刀剑相向,他虽然身居高位,可是却被人背后唾骂,同时也引众人怜悯。
那个时候没人能想到他还会有翻身的一天,然而仅仅只过了五年……他就翻了这大梁的天。
此时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他已经得到了一切,而这一切并不是唾手可得,他走到今天这一步背后必然隐藏着无数的血与泪,而像这样得到成功的人难免都会志得意满,更难免会骄横凶戾。然而他们的上官此时还如同往日一般,就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