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从被一掌打翻在地,因自知办事不力故也不敢还口,只瑟缩地又赶紧爬了起来,再次扶住步伐不稳的父亲,说:“父亲,我们先走吧,儿子护着您离开淆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虽败却可图谋以后,只要留住性命,不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这道理十分确然,然而韩守邺却知道……他跑不了了。
齐婴是什么样的人?其貌也君子,其心也修罗……他不仅谋略深远,手段也凌厉,远不像看起来那般是个翩翩贵公子,这该死的文臣比久经沙场的武官还要心狠手辣,今日他已经露出了獠牙,就绝不可能放他逃出生天!
一切都已经完了。
韩守邺看着自己身前的士兵一个一个倒下,眼中不禁浮现越来越浓稠的悲哀之色,同时也有不解和不甘――他明明早已排查过江左境内所有兵马的调动,没有一支军队的动向在他的预计之外,齐敬臣就算再有本事,总不可能凭空变出人来为他打仗卖命,这忽然多出的兵马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就在他最疑惑的时候,他看见重重的兵马背后,齐婴身边忽而多出了两个身影。
……都是他的老相识,甚至都与他血脉相连。
一个是他的亲弟弟,韩守正。
另一个则是他的亲侄子,韩非池。
兵戈起时,其声如雷。
齐婴负手看着韩守邺一方的兵马即将死伤殆尽,神情却无悲无喜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垂目看着一盘与他无关的棋局一步一步推演着,仅此而已。
他大病初愈,脸色仍然有些苍白,夜风吹时还咳嗽了起来,他身旁的韩非池见状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在他身边忧心忡忡地问:“二哥?”
齐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
这时韩守邺仍在负隅顽抗,但身边的将士已所剩无几,他仰天大笑、神情已有些疯癫,看着站在齐婴身边的韩守正和韩非池大骂曰:“家门不幸!出此孽根!枉我一心为韩氏一族浴血舍生,尔等却在身后蝇营狗苟坏我大事!孽障!孽障!”
他实在气急了,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让自己功亏一篑的敌人竟然就在家门之内,激愤之下不禁喷出一口鲜血,随即似心神大伤,立刻便倒在了地上站立不起。
207. 落定(3) 因为通透,所以难免出离;……
他儿子韩非从一边奋力搏杀一边弯下身子去搀他父亲, 后也气急败坏地隔着人群指着韩非池的鼻子说:“仲衡你是糊涂了不成!竟宁愿去帮一个外人!齐敬臣不是你亲哥哥!你姓韩!一辈子都姓韩!”
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像是飞禽走兽死前最后的悲鸣,凄厉极了,然而落在韩非池耳里时却并未激起他的什么反应。他只是冷眼看着自己的伯父和堂兄一步步被逼入死地, 眼中几无悲哀之色, 徒有漠然罢了。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 思绪却有些游离,竟在此时回忆起了历历往事。
他想起自己幼年时读书, 过目不忘阅之成诵,家里的长辈们都很金贵他, 称他是百年不遇的神童, 若假以时日定能成其大才, 说不准比齐家那个赫赫有名的二公子还要成器。
那时齐婴已经在世家间享有盛誉,连一向眼高于顶、对后生十分严厉的翰林大儒王清王先生都对他赞不绝口, 逢人就要夸赞齐二公子的才学是多么扎实、文章是多么漂亮。韩非池那时不服, 心想他也并无什么了不起,心中总存着要与齐二公子一较高下的念头。
他的机会出现在庆华六年, 那一年,是十四岁的齐婴应春闱、点榜眼,开江左文治之先河的一年。
齐家的长辈都很欢欣,当时的左相齐璋还在齐氏本家大摆宴席,邀请众世家宾朋到府上做客,韩非池也同自家的长辈一道过去了, 并在宴席上再次见到了那位盛名远扬的齐二公子。
他看着他被所有人簇拥着、赞美着, 心中难免会有些不平――他也是赫赫有名的小神童,怎么今日却没有人来夸赞他呢?韩非池很不忿,于是便当众挑衅起来, 请齐二公子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