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韩守邺依然不得不承认,齐敬臣就是齐敬臣,这大江南北赋予他的盛名并不是虚妄,他的确担得起――即便如今他已经沉落到这步田地,仍然有本事扶植庶族出身的文官和武官,一点一点分化着世家掌控的权力,就譬如十年前石城的那个小都统裴俭吧,眼下就硬生生被他扶成了车骑将军;甚至还有他们齐家的旁支,也有不少被他安插进了军中,有几个也陆续任了中郎将。
文官那边就更不必说了,庆华十七年的状元李巍便是齐敬臣的门生,前几年被调出了建康,本以为已经是一颗废棋,没想到还就是他在地方上坚持了当年齐云和张德慈未能实施到底的新政,待几年过去后见到成效,便得齐敬臣保举回到建康、去了尚书台任职,如今已算是天子近臣,经常给傅家人掣肘添堵。
这位新的左相可算是彻彻底底的孤臣了――朝野上下但凡是贵族出身的高位官员已经没有一个与他交好,大家表面上虽勉强维系着和气,但背地里没有一个不说尽他的坏话。与此相对,他在士林和庶族中的名声极好,天下寒门举子都称他是江左文治之典――可这又有什么用?江左终究是世家的天下,开罪了权贵的齐敬臣已经孤掌难鸣,那些庶族无根无基能成什么气候?顶多吆喝两声、为他们的老师赢得一个无用的清名罢了。
一文不值。
可就算这样韩守邺依然要杀他――因为他已生了谋逆之心。
韩守邺已经厌倦了小心谨慎、夹着尾巴做人的憋屈日子,与其每日战战兢兢在阴晴不定喜怒难辨的天子手下讨生活、时时刻刻与那谋算惊人的齐敬臣缠斗,还不如索性掀翻了这棋盘另立江山――他要将萧子桁赶下帝位、让这江左之地换个姓氏!
世家已经忍让得太久了,所以天家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逾越、得寸进尺,如果他们再不反击,一切就都完了。韩守邺自认为是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人了――他手中有实实在在的三十万兵马,再加上他的门生党羽,足足控制了大梁三分之二的军事力量,他有什么好怕的?他只要横下一条心便足可以成事!
唯一的忌惮只有齐敬臣。
韩守邺知道,萧子桁和他那个皇后虽然也有几分聪明,但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权谋算计、难登大雅之堂,真正有谋略、能坏他的事的,只有齐敬臣一个。韩守邺若想翻天,必须让那齐敬臣化为黄土白骨,否则他一定不会让他如愿。
然而齐家落败之后,陛下对齐婴的态度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原先萧子桁每天巴不得早日杀齐婴而后快,而如今则生怕他死了、再没有这么得力的人能为自己办事,是以每天都派人护着齐敬臣的安危,再加上枢密院本身的势力,任谁都无法近齐婴的身。要想杀他,绝不能在建康,只能等他离开江左。
韩守邺等了不知道多少日子,总算等到和亲之事的到来。
众所周知,六公主萧子榆一向对这齐二痴心,可惜天意作弄、人事往复,她终究是不能如愿,还要为了两国安泰远嫁上京,心里怎么能舒服?韩守邺看准时机,送他的晏夫人进了宫去陪公主说话,表面上是女子之间闲聊,而暗地里晏夫人则听了韩守邺的安排、一直撺掇萧子榆去求陛下,让她的意中人亲自为她送亲、两人相处一路,也算了却了她自少年时起的一桩绮梦。
这六公主果然不禁撺掇,一听这话当即便动摇起来,晏夫人前脚刚踏出宫门,后脚萧子榆便奔去了陛下的御书房,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齐敬臣亲自当使君为她送嫁,还说若陛下不允她便等到了上京在魏帝面前自戕,彻底将两国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搅黄,闹得她皇兄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萧子桁拿这个同胞的妹妹没有法子,而太后也心疼这个女儿。她知道自家闺女为和齐婴之间的这桩情受了多少折磨,心中总也想给她一个成全,遂也在皇帝面前说情,萧子桁便是有再大的主意、也扛不住母亲和妹妹同时痴缠,前后纠缠了几日,后来终于是允了。
这便终于被韩守邺抓到了机会。
齐敬臣离开了建康、踏进了上京的地界,那就意味着他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