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或许并不是局促……是那里欢乐的光景令他想起了什么人么?
他在书案后坐定,问青竹道:“她在韦家安顿好了?”
“她”。
曾经那样亲密、亲密到几乎彼此融入骨血的人,如今却似乎连名字也不能提起了,只能说一个“她”。
他是怕疼么?
青竹垂首答“是”,又细细说了沈西泠在韦家的近况,他认认真真地听着,比对待朝事还要认真。
青竹说完了,他则沉默着一语不发,似乎有些出了神,随后青竹才听到公子问了他一句:“……她哭了么?”
她哭了么?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事需要他去关心,其中大多关乎国家存亡、关乎许许多多人的生死,可他那个时候什么都没在想,他只想知道,她是不是哭了。
沈西泠自然是没哭的,可青竹被问的时候却忍不住哭了,他自觉荒唐,于是赶紧把泪擦掉,一边擦一边摇头,告诉公子沈西泠并没有哭,她只是问,她还能否再见他一面。
公子听到这话的时候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看起来还更平静了一些,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才是他真正在忍耐痛苦的样子。
他很痛苦。
越平静、越痛苦。
他什么都没再说了,仿佛对此事的兴趣已经了却干净,只动了动手指示意青竹出去,青竹会意,也不敢再打扰他,遂躬身退了出去。
他知道公子此时最需要的其实是沈西泠,可她不在,因此他大概只需要寂静。
而在门关上的刹那齐婴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手紧紧捂住胃心,痛得腰背有些佝偻了,而咳嗽过后他的衣袖间便染上了鲜红的血。
……他呕血了。
他看到了那些血迹,但是神色并不意外,好像已经习以为常,而胃心尖锐的疼痛似乎也不让他厌憎,反而令他感到安慰一般――他需要这种痛苦,非常非常需要。
他在书房中从白日独坐到黑夜。
他……想去见她。
就如同自三月分别以来的每一个朝暮一样,他想见她。
这种欲望在三四月时是很强烈的,躁动又昭彰,后来则慢慢沉淀下来,变得沉默且深厚,大概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他的私愿是无法成真的,因此就只能越来越牢固地把它压在心底。
最后压成一道隐秘的伤口,没人看见。
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看见,痛苦是很私密的事,也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关联,他再没有什么能给予她的东西了,只能远远地陪着她痛苦,仅此而已。
他知道自己不能去见她,藕断丝连只会让彼此更加痛苦,也会让分别更加困难,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也许就是像现在这样,再也不相见,也永远不说分别。
165. 镜破(2) 她们打开门的那个时候,沈……
可是她问了, 还能否再见他一面。
他半年没见到她了,可仍然能够很生动地想象出她说这话的神情,又会是他所熟悉的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很克制, 很懂事, 但是又很痛苦。
那是他最不忍见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也实在痛得太厉害,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别的来阻断对她的思念, 以免自己再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这不会很困难的,他只要再熬四天, 四天后她就出嫁了, 会去往北地、住进另一个男子的府邸, 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办法见到,他也不会再生出什么愚妄的念头。
只要再熬四天。
他是只要横下心来就能做成任何事的人, 可那时不管他如何尽力都无法抹掉自己心里那个女子的影子, 他不断地痛苦和躁动着,越来越无法自拔, 直到后来母亲进了他的书房。
尧氏一向是个透彻且宽容的长辈,今天青竹回来后她就瞧出敬臣的脸色不对,一问,果然是文文的事。
文文。
她曾以为文文是方公的女儿,因这层缘故才对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