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佩觉得公子的神情更加复杂了。
一门之隔,房中的沈西泠也听见了齐婴的声音,但她那时哭得抽噎、一时无法应答,而且她心里也并不想应答他,便索性没有作声。
齐婴大约也知道她不想说话,因此并未再叫她,只在门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隔着门对她说:“我今日还有些公务,要先走了,过几日就会回来,届时你若愿意……你我一谈。”
齐婴说的是实话。
春闱在即,他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忙,不仅要兼顾枢密院的机要,还要同翰林院的大人们商榷考试的诸多细节,虽则他最近不回风荷苑的确是存了避开沈西泠的意思,但他的忙碌也是实情。
但这话听在沈西泠耳里便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她只觉得齐婴在躲她,而且他是真真正正地不喜欢她、以至于为了躲她连风荷苑都不想回了,即便被迫回来了也要立刻再走,片刻都不肯多待。
其实他又何必如此避她如蛇蝎呢……是怕她痴缠么?
沈西泠苦涩而漠漠地一笑,沉默以对。
齐婴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却久久不闻门内传来声响,自然知道沈西泠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她在哭……
齐婴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压下心中想要进门哄她的念头,又勉强自己转身从她门前离开。只是都已走到了握瑜院门口,又止步回身,将水佩叫到了眼前。
水佩诚惶诚恐地走到公子面前,既不知公子和她们小姐之间发生了何事,也不知公子此时叫自己过来有什么吩咐,等了半晌又不见公子开口,自然难免捱不住,便试探着问了一声:“……公子?”
她这一出声,公子仿佛才回过神来,眉目低垂着,隐然有晦暗之色。
水佩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又听公子微微叹息着说:“好好照看她,尤其今日她情绪不佳,记得哄着她吃饭。”
水佩闻言自诺诺地应了,又听公子沉吟片刻,说:“万一出了什么事……就去官署找我。”
水佩听言一愣,心想上回她们小姐去枢密院见公子时他分明说过让小姐不要再过去,事后还让青竹训斥了她们这些奴婢,让她们以后不要撺掇小姐胡乱行事,今日怎么又……?
但这话水佩当然是不敢问的,只又低头应了,随后便见公子步履匆匆地转身离去,很快出了院子。
比往日,更加清冷和寡淡。
自得了公子的叮嘱之后,水佩心里就算挂上了事儿,开始担心小姐今日的午膳当怎么用。
她让子君去小厨房给小姐做了她平日喜欢的饭菜,约莫快到午时了,便硬着头皮去敲了小姐的房门,在门外试探着问:“小姐?子君把午膳做好了,我让人端进去、小姐用一些吧……”
她的语气很是迟疑,毕竟今日便是瞎子也能瞧出小姐和公子之间出了大事,小姐哭成那样,怎么还会好好用饭呢……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水佩便听见门内传来小姐略微沙哑的声音:“有劳姐姐们了,我一会儿便出去到小花厅里吃。”
只这么一句,便再没有声息了。
水佩也不知该再说什么好,身后的风裳和子君也面面相觑,还不如她会说话,此时都缩在她身后不敢言语。
水佩没了法子,总不好破门而入强拉了小姐出来,便只好说:“好嘞,那咱们把饭菜先放火上温着,等小姐一会儿用。”
门内仍是无声无息。
几个丫头相互对视一眼,各自都在对方眼中瞧见莫可奈何的神情,又纷纷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四散了。
房内,沈西泠其实已经不哭了。
她自己一个人缩在床角,靠墙抱膝坐着,除了眼眶仍红肿着、鬓发略有些凌乱以外,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不妥。
她手中还拿着那个她珍爱的小匣子,里面装了小蚱蜢和小兔子的那只,但她并未打开它,只是虚虚地握着,也并未在看它,似乎在想别的事。
她最初想到的当然还是齐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