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衣息在荣禧堂里坐了一下午,听刘氏向郑老太太禀告着订婚宴的事务时,已是神游了几回太虚。

好在小武立在他身后,时不时地戳他一下,催着他将思绪拢回。

筹备订婚宴一事才算囫囵过去。

刘氏是一刻也不想在荣禧堂多待,应付好面上的这点事务后便由白芍搀扶着离开了荣禧堂。

郑衣息心绪闷闷,人虽在荣禧堂里坐着,可心却飘到了澄苑的正屋,已是在担心烟儿的病情。

她身子好像比旁人瞧着要弱上几分,也不知是不是在来澄苑前被那些婆子们磋磨的狠了。

如今李休然来为她诊治,也不知诊治的如何了,那哑巴不是个性子聪明的,有什么难受的地方总憋在心里。

他是不是该让双喜去盯着一些?

转念又想到双喜被他指派着去各家送名帖,不免又生出了几分懊恼之意。

其余的几个小厮都太粗俗和笨拙,办事也不机灵,他身边只有双喜和小武能当当差。

思绪好似飘舞的飞絮一般没有个定性。

一时间郑衣息又想起烟儿体弱,总不免忆起他与烟儿肌肤交缠时她羸弱怯怯的模样,分明只是噙着泪、仰着头的清媚容颜,却数次让郑衣息方寸大乱。

正如此刻的他,呼吸间也是染上了几分急迫。

这些日子,他总躲着烟儿,也克制着不让自己去亲近她,更少了那些唇舌交缠的亲密之事。

他其实早已心猿意马,欲念横生了。

只是。

如今定亲宴就在明日,与宁远侯府的这桩姻亲也触手可及,很快便要被郑衣息攥在手心。

这两日刘氏的面甜心苦郑衣息都看在眼里,等定亲宴一过,刘氏愈发像纸糊的的老虎一样,再没有可以撼动他地位的爪牙了。

到那时,他也终于能把那些掩藏了许久的仇恨拿到台面上了。

除了蛰伏已久的复仇之念,还有更上一层楼的权势在等着他采撷,宁远侯府的这把青云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攀住。

往后等着他的便是无上的权势和万人敬仰的官途。

一个卑贱的哑巴与这些东西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哪怕是个性情中人,在权衡利弊后只怕也会弃这个哑巴于不顾。

又何况是心存野心的郑衣息?

那些情动旖旎的夜里缠绵悱恻的吻,那些失控不驯的欲.念,那些诚挚许下的诺言。

只有他与那个哑巴知晓,不会有人再知晓他郑衣息对一个低微的哑巴动过些心思。

这些心思是见色起意,转瞬间便如随风飘落的柳絮一般,碾在尘土里再也瞧不见了。

便如同此刻,郑衣息分明意动,可他却靠着自己的理智将这点“意动”压下,顷刻间又恢复如常。

他与烟儿本就有云泥之别,若是养在身边当个乐子,不会影响他与苏烟柔的这桩婚事也就罢了。

如今烟儿的存在既是会挡住他的青云之路,那他就该痛快地舍弃才是。

至于此刻心头漫起来的思念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心,根本不算什么。

也根本算不上是喜爱和心悦。

等他将苏烟柔娶进门,就什么都忘了。

一个哑巴而已,难道还能让他剥下一层皮,抽掉全身的筋骨吗?

*

翌日。

前院到处是上门庆贺郑衣息与苏烟柔定亲之喜的宾客们。

烟儿却只在澄苑正屋里坐着,喝那碗苦的要命的安胎药。

她一口一口地喝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腹中的胎儿。

但愿她的孩子能健健康康地长大,不要像她一样生下来就是个哑巴,轻易地就被人弃如敝帚。

喝完一整碗安胎药后,烟儿便想安睡一番。

这段时日,她嗜睡的很儿,身子也比往日要孱弱许多。

圆儿则尽心尽力地在外头守着,时不时地为烟儿泡些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