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身侧的烟儿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凄苦的面色里写满了祈求。

“郑世子意下如何?”苏烟柔的话语愈发迫切, 正一眼不眨地等着郑衣息的回答。

郑衣息敛回了自己的余光,说话时已放缓了语调。

“苏小姐堂堂一个侯府嫡女, 难道还会缺丫鬟使?”

苏烟柔哪里是缺丫鬟使,不过是想试一试郑衣息是否当真在意这个哑巴罢了。

闻言, 她便答道:“郑世子只说愿不愿意就是了。”

郑衣息思忖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 说:“这丫鬟蠢笨无状、粗鄙卑贱,还不会说话。我只怕她会冲撞了苏小姐。”

他话里对烟儿的鄙夷意味太过明显,直让苏烟柔的心都好受了不少。

“至于方才不说一声便离去,只是因为御前司的官职所在, 捅死那拐子也只是因他身带凶器, 负隅顽抗罢了。”郑衣息继续说道。

轻飘飘的几句话就瞥清了自己与烟儿的关系。

苏烟柔的面色好转了不少,她也不是当真要将烟儿讨要过去, 闻言也不再抓着不放。

倒是烟儿,一下子就灰了心。

郑衣息话里话外对她的轻蔑太过明显,她便是不想听, 也在一夕之间全听入了耳中。

出身卑贱、过分粗鄙、蠢笨无状。

烟儿的泪水不听话地落了下来, 滴在她的衣摆之上。

而她身前那两个高高在上的主子仍是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调笑着,话语里漾着深切的尊贵。

是了,他们俩才是即将要成婚的夫妻。

是门当户对的公子小姐。

而她只是个低微的哑巴罢了。

其实,就算郑衣息不提, 她也是知道这些的。

不过是存了两分痴心妄想罢了。

*

烟儿走出了水榭, 呈在她眼前的漫天烟火好似失去了光彩一般, 落在她眼底只剩了没完没了的喧闹。

她想, 她应是受了冷风吹,头脑晕晕的发了寒吧。

方才郑衣息冷声吩咐她,让她离开水阁。她也只是直起了发麻的双膝,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水榭,哪怕在门槛处跌了一跤,也不曾停下步子。

她再度走向了鹊仙桥,望着那些在桥头桥尾相携相伴的男男女女,涌上心头的泪意竟是比方才还要再汹涌两分。

如今盛景,各人皆是喜气洋洋。独独她一人正在对着烂漫江景兀自垂泪。

如此寂寥哀伤地坐了足足一个时辰,周边的人潮才渐渐淡去。

也刚好能让水榭二楼的郑衣息清晰地瞧见烟儿拭泪的动作。

他与苏烟柔正一同靠在栏杆旁赏着夜景,各处都是些烟波迷蒙,绚烂夺目的景象。

可他偏偏只把目光落在鹊仙桥处。

见烟儿泪流不止,他不知怎得心间也憋闷的很儿。明明不想再把目光放在那一处,可又抑制不住地去看她。

他是疯了不成?

恰好,一道绚丽灿烂的烟火在夜幕里炸出了光亮。

身边的苏烟柔笑着说:“郑世子快瞧。”

郑衣息只得不耐烦地将目光挪到了苏烟柔的方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见了火树银花般的烛光焰色。

“我看到了。”他说。

极为敷衍的一句话,瞬间浇灭了苏烟柔心里的热切。

“郑世子似乎很不高兴。”苏烟柔蹙着柳眉说道。

郑衣息一愣,旋即失口否认道:“我没有不高兴。”

如今苏烟柔似乎不再热衷于嫁给五皇子一事,这意味着他御前司司正的职位十有八九能拿到手。

他婚事顺遂,职位一路青云,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从前,我与世子接触不多。兴许是对世子多有误会。”苏烟柔莞尔一笑道。

从前郑衣息屡次向她献殷勤,她却弃如敝帚。如今他对自己不再热切,她却反而想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