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雪青刚想道歉,邢钧又说:“怎么了,谁把你惹到了?”

“没有……就是作业太多了……”时雪青说完感觉眼前一黑,刚刚想的几个借口全没用上。

比如在回公寓的路上被路边的homeless抢走了电脑,去餐馆的路上被无所事事的teenager用水枪滋了,放在mailroom的海运被邻居偷了之类的。

这理由也太低级太男大了。

邢钧那边顿了一下:“就这?”

时雪青一下没明白这句“就这”的意思。到底是在质疑“事情就这一点大”,还是在质疑时雪青没把真正担心的事告诉他。

又或者两者皆有之。

不过总算拿到借坡下驴的机会了。时雪青拿着电话,开始半真半假地抱怨几个教授的口音有多难懂,讲的内容又有多诘屈聱牙。百年老校在他的嘴里,几乎变成了一个教学水平低下的大魔窟。

邢钧在那边听了半天,道:“课程没什么含金量的话,不去也行。”

“嗯嗯。”时雪青表示同意,实际上在糊弄,“邢哥,你今天工作累不累啊?”

开始嘘寒问暖。

这件事总算能过去了。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拉了一点家常。邢钧真的不太会闲聊,时雪青问工作累不累,他就说还行。时雪青问他事务忙不忙,他就说还可以。

罢了,时雪青本来也没想得到什么答案,只是为了转移话题、缓和气氛。他始终悬着一点心,直到对话快结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次,可不能在接电话时凶金主了。他刚想说完晚安就挂电话,邢钧却忽然道:“刚才听你火气那么大,还以为出了什么严重的事。”

“还有,下次及时接电话。你又是一个人住,我差点就让邢薇来你公寓找你了。”

一个人住,突发急病时,连个帮忙打紧急电话的室友都没有。

找邢薇?富哥是在开玩笑吧。时雪青有点惊悚了:“邢哥,那你要怎么向邢薇解释,你让她来找我的原因啊?”

邢钧嗤了一声:“当然是和她说,你找我借了钱,拖了两个月都没还。”

“……”富哥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邢哥你也一个人住。你在湾区,也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啊。”时雪青不打算说下去了,演了起来。十二点多了,明天上午还有课。

邢钧那边不置可否:“行了,晚安吧。你那儿也快一点了吧。”

时雪青等着邢钧挂电话呢。可过了好一阵,手机里也没有忙音。屏幕显示他们还在通话,邢钧那边却一言不发。

他觉得邢钧大概是忘记按挂机键了,于是自己把电话挂了。

事情总算是过去了。时雪青总算是松了口气。

富哥那么小气,他还以为自己要费大劲才能获得和富哥的重新通话权呢。

不过说起来也很可怕。他来美国那么久,还真没和第二个人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时雪青反思自己,一方面觉得自己那样说话太没气质了,文艺青年怎么能像小孩子一样大叫烦死了,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思想产生了松懈滑坡,怎么能对金主这么没服务精神。

时雪青在沙发上反思半天,觉得躺着反思比较舒服。他洗漱完、跑到床上躺着反思,结果自己先睡着了。

两个时区之外的邢钧却没睡着。他的第一通通话刚刚结束,第二通通话又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邢薇。

“哥你刚刚在干什么呢,一直占线。”邢薇在不满之余,还有点疑惑,“我之前在洗澡你打我电话,有什么事?”

“没什么,打错了。”

“啊?打错了?行吧,我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呢。”

邢薇把电话挂了。邢钧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机。

手机还停留在“独居男子在家中猝死”的新闻页面上。大概是出于某种墨菲定律,人越是焦虑,越会有东西在这时候弹出,给本就不富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