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他正要掌伞,却被女生捉住臂弯。

第一反应是想格开,但他忍了忍,不明所以地回头。

舒栗飞快松手:“你是不是不喜欢它穿衣服?”

迟知雨回:“没有。”

在实习的那三个月,舒栗曾面对一整个班的学生,像对手也像朋友,是舵手也是船员。孩子们秉性各异,纵使在同一片伞下,也有庇护枷锁之别。

舒栗说:“饽饽是你的狗。”

迟知雨微眯一下眼:“所以?”

她直白地阐述:“你有权决定它是否需要这件雨衣。”

迟知雨看了看走姿仍略显僵硬的狗:“那买雨衣的意义是?”

“是人的责任和义务。你担心它淋雨生病,那是你的心意。但不影响它还是想无拘无束地奔跑在雨里。”

“你又不知道狗想什么。”

女生又露出那种洞悉的的表情:“很好猜啊,它明显不喜欢。你也是。”

迟知雨说:“别把我和狗相提并论。”

“好呀,”她狡猾地调换主次顺序:“你明显不喜欢。它也是。”

有区别?

迟知雨语塞,朋友,你真的很自信可恶的是,她的确很机敏,透射出他内心,脉络骨骼纤悉无遗,她的灼见蕴着体察,因此不显冒犯,相反很温和。

“你给它脱掉,我不想弯腰。”

他吩咐着,像少年剑客,将原先撑于地面的伞一带而起,水珠迸溅,它就此横握在手里,将不再被开启。

他望向檐外雨势,远山广厦氤在烟霭间,天地虚无,但雨滴很具体,凉爽且争先恐后,扑至他鼻尖、眼皮,压得他睫毛都沉甸甸,可他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撂话拾阶而下:“我就不该出来的。”

被解放的小狗欢喜若狂,甩头追他脚步,也牵来女生不爽的叫唤:“哎!我可没说我也要淋雨回去啊。”

第16章 第十六颗板栗 吹风

可能真应了什么姓名风水学,比起响晴的天气,迟知雨更爱阴雨晦冥。细雨会形成无边无际的雾嶂,模糊且安全,也让他的深居和遁迹更加合理。

初中毕业后,他就在两个时区间来回转徙,父母本欲送他和迟润青赴美读完之后的所有学业,还购下当地别墅,托专人监护。但尚未立稳脚跟,疫情猝不及防席卷全球,他们又加急安排两个孩子退学回国。

那时迟知雨刚适应美高氛围。返程飞机上,他忍住满腔牢骚:“真够折腾的。”

隔着个过道的姐姐却满不在乎地敷着面膜:“有吗,不正说明爸妈很关心我们吗?”

他想说,你好假啊。

但他明白迟润青100%诚心正意。他们同根生,也在同样的浓荫与沃壤里长大。但她看待事物的角度与他截然不同。她感恩自己的宿命与家世,感恩优厚的资源和充盈的财富,也温煦地照返所有人。

日光敷在躯体上是很暖和,也映现出所有不足的瘢痕。

他在这种曝晒里日渐蜷缩。

迟润青就是他身边的骄阳。

不过

他状若无意地打量于电梯斜角站立的女生,一盏壁光喂饱这里,轿厢内置大吉岭淡香水,一切都很淡柔,她也很淡柔,亦拥有玲珑心与生命力,但跟迟润青不是同一类型。

她像风。

跑起来就会有的风。

讲话干爽,做事迅捷,总能摸准可乘之隙。

感觉到男生有一茬没一茬地扫向自己,舒栗有些莫名,考虑着是不是湿透的刘海显得她太滑稽。

偏高的发际线让她成为没刘海会死星的忠实民众,她整理几下,强悍地盯回去。

这一眼,她忽然明白“遇水则发”的奥义所在,湿发造型的迟知雨实在太水灵灵,像吸饱了水的蕨类植被,茎叶舒张,能膨满这里。

四目相对,他无故淡笑一下,仿佛能闻见芦荟香气。

舒栗摩挲着小狗油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