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愤地想起自己曾经拿顶好的大红袍做茶叶蛋的经历,后来还兴致勃勃地试过君山银针、黄山毛峰、六安瓜片……

她都是随手就拿来用的,虽则知道自己这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但是……“千金难买”的话……

换言之,雪梨一边被阿杳无意中说出的真相震撼了,一边被自己的无知打击了。

暴殄天物!有辱斯文!牛嚼牡丹!

雪梨觉得这三个词一起被钉到了脑门上。

谢昭听完之后笑岔气了,毫不留面子地笑倒在雪梨身上,边笑还边说:“没事没事……你那茶叶蛋味道挺好,我还是最喜欢大红袍的。”

“……你讨厌!!!”雪梨气哭,愤然推他,“有什么好笑的!我给你做几道名菜,你也未必能有我会品!”

“是是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谢昭边憋笑边应和,也半躺过去,脸对脸地哄她,“别生气了,这点小事。”

他忍不住又笑了一声,收声后正了色,认真道:“其实这事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能把名茶讲究说出个一二三来固然是本事,但常人品茶,归根结底品的就是味道好不好。”

雪梨扯过被子抱着,不确信地看着他。

他又补了一句:“跟你研究厨艺的色香味异曲同工,寻常人不下功夫钻研摸不出那么多门道,但你给他吃菜,他肯定也能吃出好赖差别。”

雪梨心头亮了一瞬,顷刻间又大感恍然,仰天长啸:“喝茶我品不出好赖差别啊啊啊啊!!!”

这是真的!她能喝出各种茶的味道不同,但若问她哪个更好哪个不好……她不知道。

谢昭:“……”

他想想,她这里的茶都是好茶,刚进宫那两年……估计不怎么喝茶。

她这是没见过劣质的茶叶,压根不知这小小的茶叶真的可以天差地别!

这呆梨!

于是谢昭阴着脸坐起身:“陈冀江,去寻点不好的茶叶来。”

陈冀江:“……”

宫里头好东西好找,尤其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开口要的话,往顶好的那一层寻就可以了。但是要找“不好的”……

他迟疑着探询道:“臣去……宫外的茶肆买点?”

结果皇帝说:“不必那么费事,去看看浣衣局掌事的近来喝的什么。”

陈冀江:“……”

片刻之后,浣衣局的掌事女官吓跪下了,她才不信御前这帮人会突然有闲情逸致来尝她的茶,这种奇怪得没法解释的吩咐,肯定是上头有什么主意。

而且居然是陈冀江亲自来的,他的“上头”……

_(:з」∠)_陛下您整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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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宫。

皇帝把陈冀江派去跑腿之后,又叫来豆沙:“上两盏不一样的茶来。”

过了会儿,这边的茶就先端了上来,谢昭示意豆沙搁下,然后把正生无可恋的呆梨从榻上搓了起来。

他端了一盏凑到她面前,揭开盖子看看:“白毫银针,好东西,可惜今年没出。”

其实不是没出,只是没有够格送到宫里的。原因在于清明采茶前的那两三日南边阴雨连绵不断,茶叶一下子长疯了,下来后品质便不够好,青味重,品相也不佳。

所以现下宫里的白毫银针大多是去年的。至于长秋宫这里的,则都是放了三年、正是品起来最佳的老茶饼。

雪梨接过茶盏,心里怀揣着对自己先前“暴殄天物”的怨愤,头一回认认真真地审视盏中茶。

过了会儿,直至她喝了一口,谢昭才问她:“如何?”

雪梨想了想:“像春天。”

谢昭一时没懂:“……什么?”

雪梨边嗅茶香便认真地说起细品之后的感受。

这茶汤的颜色美得很,浅淡干净的黄绿色,有点像初春时刚从枝头抽芽的嫩叶的那种颜色,这样一盏呈在眼前,看起来很像是抓了一把春意丢在盏中沏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