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镜中月(2)
窗外偶尔有蝉鸣,陈裴枝盯着许景贤的背影,鼻尖泛酸,想哭。
果然脑子里装的是胡辣汤,他用力揉一把脸,搓掉乱七八糟的思绪,再抬头,脸就像被村口的大黄狗舔过,说不上来的潦草。陈裴枝斜眼看窗户,眼下泛起浅红,像是谁给他画了道吸血鬼眼线。
这该不会是药物新出后遗症?陈裴枝悔不当初,抓了抓卷毛,额头露出来,泪沟明显,占据小半张脸。他忙把刘海放下来,想了想,又把卫衣帽子扣在头顶,总不能等许景贤回头的时候问他为什么眼眶红了,他说被自己丑哭了。
屋里泡面香味渐浓,许景贤关掉煤气灶,陈裴枝上前帮他解开围裙,许景贤掀锅盖的手一顿,回头,打量他道:“你冷吗?”
“不冷啊。”
“那为什么要戴帽子?”
“呃,我的帽子刚刚对我说,它特别想念我的头发,你懂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帽子想跟头发锁死,我这个做老大的也不好棒打鸳鸯对吧。”陈裴枝两手一摊,说得一本正经。
许景贤皱眉,问:“你出现幻觉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下意识地想十八岁的陈裴枝不会对他说胡话,怎么二十五岁变了样?还是陈裴枝本来就是这样,自己脑子短路忘了某段记忆?不应该啊,失忆不代表忘记少爷的性格,许景贤揉了揉后颈,想不通自己这是怎么了。
陈裴枝听不得“幻觉”这词,压了压帽檐,哼道:“你丫没听出来我在胡扯啊?怎么越长大越不好玩。”
许景贤小声嘀咕:“我没有。”
“没有什么?”
“我没变。”许景贤语气平淡得像一碗没加盐的排骨汤,转身掀开锅盖。
热气氤氲,陈裴枝歪靠在冰箱前,大脑突然塞进一堆乱七八糟的往事,他怕当着许景贤面哭,直接道:“我第一次回国,你不在家,半夜特馋桃李的豆小朵面包,开车在街上转悠半天,从罗森逛到苏果,没找到一家有存货。后来回家躺床上找了跑腿代购,那小子给我送到大门口,保镖养的那只藏獒没拴绳,追着他跑,幸亏他摩托车油箱是满的。”
许景贤欲言又止,陈裴枝给了他一个但说无妨的眼神。
“其实老宅对面的711就有豆小朵。”
“靠,我哪知道家门口开了711,我忒么多久没回来了,上次吃豆小朵还是在高中小卖部,当时就在想豆小朵只供给祖国的花朵吧?我们这群可怜的大人想吃还得翻学校围墙,要是倒霉被保安抓着了,估计还得蹲两天派出所。”
陈裴枝盯着玻璃窗上的倒影,自嘲道:“你说我要是真翻墙被抓了,我妈去局子里赎我,会不会把我骂死?她老人家在外面开赌场卖假药,啥事没有,她亲儿子嘴馋跑学校买红豆小面包给抓了,这事说给执勤的警察听,会不会觉得我脑子有病,扭头给我铐进精神病院进修两天?”
他说得有板有眼,许景贤心里嘀咕,少爷什么时候编故事能力一流?
他想让陈裴枝变回以前的样子,不过忘了他以前是什么样子。许景贤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大多模糊,斑驳的色块在眼前胡乱的飘,他越发不记得少爷当初的模样,想放弃,抬头看,心底却有个声音叫嚣着找回少爷。
许景贤表情不变,盛了面,端到餐桌上,道:“行了花朵,吃饭吧,回国给你买一箱豆小朵,包你吃到腻。”
陈裴枝踏着拖鞋走过去,身子歪在桌子上,一手支着脑袋。
许景贤在心里画了个勾,坐姿没变,少爷回来十分之一。
陈裴枝嗦了一口面,抬头,嘴巴红通通的,忒么又想哭,科学与玄学都没法解释他这会看到许景贤的脸,心就像被丢进伦敦某条老街的下水道里,不见天日,悲观的情绪充斥大脑,仿佛许景贤就是遗憾的代名词。
“你怎么了?”许景贤在心里把刚画的勾擦掉,默默记下:二十五岁的少爷爱哭,面条刚吃一口,眼泪汪汪的,他左脸颊上还有两道泪痕,估摸背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