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木屋门的那天,他恰好十岁,也开始琢磨去更大的宗门。
也是这一年的深冬,某天夜里,他的腿疼得仿佛要断开般,冷汗几乎要将被褥浸透。
第二?天早上,他便背着包袱,一瘸一拐地赶往连家。
越柯定然是出事了。
他敢万分笃定。
连府比他想得更气派。
几乎占据整条长街的房屋建筑,进进出出的奴仆丫鬟,分明是寒冬腊月,那大宅里却?一副春和景明的气象。
听闻是施了仙法?。
他仍记着大人的嘱托,即便担忧越柯,也没有贸然闯进连府。
他耐心等着,等到暖阳西?陲,等到冬夜里雪风肆虐,他偷摸着翻过墙爬进了院子里。
但他没有在长廊庭院中见到过上好日子的妹妹。
只有个着紫袍的小孩儿?,在四季如春的大宅子里挑了个难得的冰雪地,将奴仆踢倒在积着厚雪的地上,压着他骑大马。
身旁还有三三两两的丫鬟仆人,个个冻得面色发青,却?还要高举着灯笼照亮。
而那小孩贴着取暖用?的符箓,脸烧得比炭火还红。
最?后,他跟上几个端着药的小仆,在一间比木屋子还要破的房里找着了越柯。
她蜷在被褥底下,身子瘦削得像是张薄薄的纸,房里充斥着一股浑浊难闻的气味。
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了,又还混着呛鼻的血味。
在那送药小仆的嫌弃声里,他找到了腐味的来源。
是团黑糊糊的东西?,看不清是何物,就放在窗台子上。
送药小仆嫌那东西?气味难闻,要上去收拾,原本蜷在被窝里的人突然带着笑说:“你?要敢碰一下,我便先砍掉你?的手,再用?你?盘子里的汤匙捅你?的肚子。将你?的肉剜下来给你?自己?吃,好不好?”
那小仆被吓得不轻,连声说她有病,匆忙放下药就跑了。
待小仆跑远,他才?悄无声息地跃下屋顶。
房中燃着一豆烛火,他看见了一双与自己几乎别无二致的眼瞳。
他俩的模样实在太过相像,越柯一眼就认出他。
她并不觉得奇怪,只问:“他们不是不叫你来?”
“昨夜腿疼,一宿没睡着。”他也语气如常,便像是这些年他们未曾分开过。
“那应该是我的缘故,”她神色平静,“我前些天掐了那小畜生的脖子,险些给他拧断。他就支使人往我的饭里下药,趁我昏过去的时候,把我的腿给打坏了。”
他道?:“他们说连家人待你?很?好。”
她忽没来由?地笑了声。
也是这时,他才?知道?当日连家人之所以会?收养她,不过是久无子嗣,找了个卦修算命,说是先要养个没血缘的女儿?,才?能有亲生骨肉。
之后,他们便按着那卦修算出的八字找到了越柯。
越柯进府的第二?年,她的养父母就有了个儿?子。
正是他方才?撞着的紫衣小孩儿?。
那小孩性情?纨绔,时常将她当作奴仆使唤,甚而对她比对其他下人更坏。
他一言不发地听着。
他们都说她进了连府便前路无忧。
可这前路竟是这般好。
好到与他年纪相仿的妹妹仅剩下一把皮绷着的瘦骨头
好到她在这里经受了几年的磋磨,他却?一无所知。
说到最?后,她语气轻快道?:“若是来这儿?的头一年,他们愿意放我走,我定然巴不得早些跑掉。可现在即便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了。若不将这些尽数还回去,我断然不会?轻易放手你?呢?你?现下找来,是做什么。”
“你?需要疗伤。”长时间的独来独往养成?了他沉默寡言的木讷性子,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你?的腿骨坏了,灵脉也断开了,需要养很?久。”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