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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的池殊许下愿望,他要和怪物、温千华,他们三个人一直待在一起,住进一个很大的房子里,那里要有阳光,有海,有花,没有骗子与谎言,他再也不用戴上面具,可以永远地做自己。

哦,怪物不能算是人,但这个小细节不用在意。

后来他进了组织,那里的世界比工厂里的还要残酷,他不得不直面死亡、杀戮、以及弱肉强食的吃人法则。

获得短暂活动时间的周末,他独自去了游乐园,看了电影,在巨大的商场里逛到关门,但却再也找不到当年怪物用触手带着他在屋子里飞来飞去的快乐了。

藏在他影子的怪物冒出头,问:“这是为什么呢?”

池殊想了想,认真地说:“快乐是不能弥补的。小孩子能获得最多的快乐,而越长大就越无趣,如果我当小孩的时候没有玩过云霄飞车,等大了再去玩,玩一百遍一千遍也不会快乐。”

怪物表示难以理解。

“就像我现在想吃冰淇淋,但如果你明天把它给我,我可能就不想吃了。”

怪物理解了。

他趁着老板不注意,偷偷打了个双拼冰淇淋,用触手卷给他,虽然形状不太美观,但胜在分量很足,冒出来的冰淇淋尖有他半张脸那么高。

池殊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大口,白色的奶油沾上了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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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习惯了对方的陪伴。

他习惯了在自己噩梦惊醒的时候下意识去喊余渊的名字,习惯了自己的脚下永远比别人多一道影子,习惯了偷偷伸进他掌间与他十指相扣的手,习惯了每一次结束了绝望的训练后,回过头去,毫不费力地就能找到怪物熟悉的身影。

永远有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永远有一道影子跟着在他的背后,永远有一只怪物会等他回来。

池殊想过以后,想过当他走过少年青年,步入中年,再到白发苍苍的老年,怪物依旧是怪物,一团漆黑的巨大的影子,不会老,也不会死,所以他可以一直一直陪着他,直到他死去。

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怪物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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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新的身份后,池殊去了A市,花钱买入一所高中,体验了一年半的校园生活,通过高考进入了全国最好的C大。

那时组织的残党已经基本被清理干净,大半都被一个代号为W的新兴势力给吞并,池殊虽然一直都有暗中关注消息,但已经不再想和这些有所牵扯。

扮演一个好学生对池殊来说轻松得如同呼吸。

他不费很多力气就能获得优异的成绩,博得老师的欢心,虽然是临时插班,但没几天就和班上的学生玩成一片,在池殊的眼中,他们友善、天真、清澈,所有的恶意都写在脸上,只需要他的几句好话和一把糖就能哄好。

他的人生在通关地狱难度后进入了新手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适应。

但这才是十六岁的他应该有的生活。

获得录取通知书的那个暑假,漫长得无聊,一时兴起,池殊回了在组织那几年里所住的故居。

房子位于组织名下,没有房东,新势力的头目也看不上这么几间破房子,这里位置又在比较偏的郊区,连小偷都没有,他们逃走后,过了一年半,锁依旧原封不动,就是有些锈。

池殊用钥匙对上锁眼,慢慢把打它开。

你不应该回来的。

一个声音对他说。

这里有太多他们过去的回忆。

一旦打开它,你会在其中迷失。

我只是来把它们销毁。池殊提醒自己。

门开了。

重要的资料早在他和温千华叛逃前仔细地烧掉,房间里余下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拉开窗帘,让阳光在时隔一年半后第一次照进这间屋子,光束里飘舞着尘灰,像定格的灰色的雪,他被呛到,重重地咳嗽,咳出了眼泪。

池殊走进了他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