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十岁的那个冬天,为了躲藏他把自己淹进水里,冰冷的水灌入肺叶,他以为这么多年后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脆弱无助的孩子,现在幻想破灭,犹如一个吹到极致炸开的气球,给了他火辣辣的一耳光,提醒他你依旧什么都做不到。

池殊被吹得浑身发冷,终于一步一步地挪了回去。

他仿佛连关上门的力气都没有,把自己丢到沙发上,仍由风把窗帘砸得啪啦作响。

他拿起手机,这是个新号码,通讯录里只存了一个人的电话。

电话响了数十秒才被接起,那头传来温千华困倦的声音:

“生日快乐。怎么这么早就跟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那位会多缠你一会儿的。”

池殊没说话。

将近五秒的沉默。

温千华睡意未消,嗓音很轻:“……怎么了?”

池殊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消失了。”

“他没有来。”

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池殊的视线盯着空气,将同样的话缓慢地、一遍遍重复,

“约定的时间到了,但他没有来。”

“我叫了他的名字,很多次。”

“他从不会这样。”

“我……”

“我感受不到他了。”

“他不见了。”

“……”

“他走了。”

温千华:“小池,”

“我去找你。”

池殊用冷静的语气说。

他毫不犹豫挂断电话的手指在颤抖。

虽然是凌晨的雨夜,但出租车很好叫,市中心灯火通明,这里夜晚的狂欢会持续到三四点。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注意着后视镜,好奇地打量后座的乘客。

他用黑色的风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即使在车上也没摘下兜帽,外面的雨很大,但他没有伞,就这样仍由雨水流了满身,此刻正沿着他的帽檐、鬓角发丝的弧度、下巴,缓缓地滴下来。

司机看不清对方的眼睛,但通过那人挺拔的鼻梁与清瘦的下颌线能判断,他应该很年轻,二十多岁,甚至可能只有十几岁,这么晚还在外面,或许是和父母赌气离家出走的孩子,去找谁?他的朋友吗?还是亲戚?

司机想起自己的儿子,应该和对方差不多大,现在还在上学,于是忍不住开口劝告,但后座的那人仿佛聋了一样,他靠车门坐着,一动不动,车窗外的光射进来,照亮他苍白到近乎病态的皮肤,犹如一具没有生气的雕塑。

他叹了口气,以一句“要好好上学,听爸妈的话,他们其实很爱你”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谈话。

到了地点,后座的乘客递给他一张百元大钞,司机转身想找零,但对方已经打开了车门。

外面的雨很大,司机都能感到冰冷的雨水顺着风砸到他的脸上。

“唉,等等,找钱”

乘客已经走了出去。

对方在车门边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似乎笑了声。

“我会的。”

司机愣了愣,随即意识到他是在回应自己之前的话。

“带把伞吧”

池殊关上门,转身跑入雨中。

但他早就没有爸妈了。

从记事到现在,他的人生就是被不断从一个牢笼转移进更大的牢笼,他的社交圈狭窄的可怜,而现在,又被生生地掰去了一半。

*

温千华蹲在酒店的门口,披了件风衣,正在手机上搓俄罗斯方块。

他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一道身影正冒雨慢吞吞朝他的方向走来。

大雨倾盆,他的影子几乎要融化在雨幕里,顾不上拿伞,温千华将外衣一脱顶在头上跑了过去,把那人拽进了酒店。

池殊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进房间的了,应该是被温千华连拖带抱拉进来的。

他的意识很乱,大脑仿佛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