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飞奔过来,再一抬头看见陆延陵静立在一旁,表情冷漠,陡然间怒气升腾,急赤白脸地叱责,出门寻来一根竹条抽打陆延陵的小腿。

彼时陆延陵六岁半,看透父母盛怒之下的畏惧,不问不听其由,只施以暴力与防备,虽事后给他的小腿上药,还非要用教训的口吻叮嘱他应当爱护妹妹。

陆延陵早慧,并不是没感情,但伤怀也很短暂。

这事之后的中秋,和父母妹妹走散的陆延陵遇到衡山派的大师兄,因根骨绝佳而主动拜师。父母起初不同意,耐不住陆延陵意志坚决,只得同意。

最初一年下山一次回家,到妹妹14岁,招了赘婿,陆延陵事务繁忙便推到一年半回一次。妹妹17岁成家,18岁生子,宅子逐渐逼仄,以至于陆延陵只能住客栈。

住客栈那次之后,陆延陵没再回去。

亲缘实在浅薄,也不心伤,大抵是身边有一个和妹妹同岁的赵亭。

陆延陵这辈子少有的亲情、友情、歉疚之情都给了赵亭,人生许多第一次也都有赵亭参与,很难不与之产生纠缠。

说这么多似乎偏题了,但这就是陆延陵想说的,不是因环境、也不是愤世嫉俗更不是遭遇重大变故,他就是他,本我、真我、唯我,一向随心。

为权为利是随心,伤害赵亭又和他缠绵是随心,生下孩子把他送还赵亭、之后又轻而易举地接受次子也是随心。

某种程度上,看似无情无义的陆延陵反而是天底下最真实的人,至少他坦诚,虽然好面子,但绝不为难自己。

这表现在生下次子两年后,长子口条流利如常人,次子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而皇帝依旧没有继承人,陆延陵便迅速生出蓬勃野心。

“我儿亦是皇家血脉,怎么做不得那龙椅?”

某个日光灿烂的下午,在躺椅上的陆延陵望着扎马步的兄弟俩,突然脱口而出。

叉着块甜瓜正要喂到他嘴边的赵亭顿时手抖,压低声:“你说什么?”

陆延陵扬起下巴:“纵观皇家宗室,王孙子弟病弱多纨绔、蠢钝骄横,哪一个比得上黎儿和斑奴?便是当今圣上,论才学论政治手段,也比不得镇国公主。镇国公主这一脉子嗣虽少,但各个天纵之才。郡主娘娘为避嫌,不入朝堂,可是京城命妇哪个不服?倘若她进朝堂,宰相也做得。再说你,短短几年就坐到肱骨之臣的位子,再说我,也不输你。既有镇国公主和郡主娘娘的皇家血统,再有你和我生下来的孩子,就不能争吗?”

赵亭苦着脸,小声说:“孩子们不一定愿意。”

陆延陵:“斑奴随我。”

斑奴便是次子小名,赵慕黎亲自取的,有小老虎之意。

“三岁看老,他和我一模一样。”

赵亭:“可我们不是还有定居江南的梦想吗?”

陆延陵挥挥手:“那是五十岁之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