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怎么?算是耕牛呢!它们都没长大!”
可陈闲余告诉她,“那些就是官府分发下来给村里的耕牛,一只牛就是一只牛,数量上对了就行,谁管牛是大是小,是否能给人耕种。”
“小牛养养不就长大了?”
陈闲余说道,张乐宜虽觉这话有哪里怪怪的,但细想下来,也是这个理,养养等牛长大了,不就能代替人力耕种了吗?
好像也没问?题。
但紧接着,便?听陈闲余的下半句话又道,“但官府分发下去的耕牛,三年为一契约期,期满就得将牛还给官府,若村子里的人口数量还能满足领养现?有耕牛的条件,也可选择续期。”
“但续的是这只牛的期限,还是那只牛的期限,就全凭官府心意。”
陈闲余幽幽说着,目光落在眼前田地里那零星几只大的耕牛上,听到这儿时,张乐宜的心底开始渐渐染上凉意,重?新落在面前耕种的那些农人的眼神也透着复杂、悲凉。
“比如,三年之期一到,我用小牛换你的大牛,那数量上不还是一只吗?”
“管你如何精心饲养将牛养大,数量上对了,谁又能追究我的责任?”
“养一年,用两年,并且中间?若耕牛出了什么?问?题,责任还得算在照顾牛的人家身上,三年之后,回到你手?里的耕牛是老是小,还是立即就能用于耕种,又都得重?新来过。”
“所以我说,有些耕牛是给人养的,不是给人用的。”陈闲余面上的笑带着丝丝缕缕的寒凉,眸色也趋向?幽深。
张乐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看面前地里的耕牛数量,一对比自己在村子里看到的那些小牛犊的数量,这明显是后者居多啊。
小牛不能用,用了百姓还得担心用出问?题被?官府追责,而能用的牛,数量上又满足不了村里的人口需求,这才逼得一些人家不得不继续采用人力的方式。
张乐宜不由得有些生气?,“就没人管管这事吗?那那些被?官府收走的壮年耕牛又去哪儿了?”
陈闲余说道:“一部?分又回到百姓手?中。”
“那还有一部?分呢?”
张乐宜问?,陈闲余没有回答她,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朝她伸出了左手?,手?心朝上,手?中空空荡荡。
张乐宜疑惑,“干什么??给我看你的手?干嘛?”
陈闲余问?:“我手?里有什么??”
张乐宜更加懵逼:“什么?都没有啊。”
“是啊,什么?都没有。那些牛或是变成了钱,或是变成了暗地里销往酒楼饭馆的餐食,而这些钱又如大河化成的绢绢细流,分别流向?朝中一些部?门和官吏的口袋,从有化无?。”
钱的数额不好计算,契约更是无?错,表面上看来不存在任何错漏,更是追究不到那些责任人。
至于市面上那些流通的牛肉,是否真的是耕牛生病了不得已才宰杀的,不还是全凭给牛验明这些问?题的人的一张嘴吗?
没病,饿上几天,也能成为有问?题的耕牛。
第71章 你要作为谁而活 张乐宜沉默了,陈闲余……
张乐宜沉默了, 陈闲余收回手?,教给她今天需要认识到的第一条规则:“你心生愤怒,因?为你心怀正义,你遭受和认识到的苦难不及这些百姓多;在?耕牛一事上, 受此剥削的百姓, 他们心里的愤怒其实并?不及你此刻的深厚, 因?为他们生活里的苦, 远不止你现在?所见的一方面,还?有许许多多。”
“他们不会因?这一件事的不公?, 而敢公?然对官家不满, 只要给他们留一线,他们就不会想着去?计较、追究。他们接受这种不公?, 为生存妥协。”就像这种持续性的养耕牛一年用两年的方式,他们村里总归是有耕牛可用的, 只是数量少些,需要一半的人力去?凑合一下,不是完全没有,那还?计较什么呢?
如果要闹,契约在?那儿,白纸黑字,谁敢说?朝廷做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