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绍!辰!”
谢绍辰曲膝坐在池边,一点点拧着湿透的衣衫, 不咸不淡瞥一眼快要?炸毛的小?郎中,“是你戏耍我在先,不准我报复?”
“你差点害死我!”
“那你呢?不是为了害我?”
叶茉盈抹一把湿漉漉的脸, 忽又想起?易容的面具遇水易翘边, 赶忙背过身,擦去多余的水珠, 复又扭回头,气?势汹汹地拔了一把野草丢向对面的人,“是你要?快意的, 身临其境的刺激难道不快意?”
而他险些淹死她。
这人的报复心?太强,都非以牙还牙,而是翻了番。
什么清风朗月,全?是假的。
遇到谢绍辰,叶茉盈全?部的冷静被洗涤一空,难以理智。
这便是冤家吧。
她环住自己,因浑身湿透不能立即离开,只能等身上?的料子风干,才?不至于被路人看了笑话。
余光瞥见池边叠放的常服,她眯了眯连睫毛都已打湿的眸子,快速掠过谢绍辰,抖开常服披在身上?。
一气?呵成。
宽大的常服垂顺柔软,飘散一股雪中春信的梅香。
叶茉盈有些排斥,眼下却没有可以蔽体的衣衫,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不打算委屈自己。
夏日虽闷热,但风吹过湿透的衣衫还是会带来凉意,湿凉感最?是难捱。
但常服是谢绍辰的,她算是鸠占鹊巢,还是会理亏心?虚,可关系都冰冻至此了,厚一点儿脸皮也没什么。
不过好在谢绍辰没有在这件事上?斤斤计较。
两人各自看着一个方向,任熏风吹拂。
自记事起?,谢绍辰从没这般狼狈过,也未放纵过,他肩负家族兴衰的重担,自小?便端方自持,严于律己,不曾放纵享受、任性骄逸,唯一做过肆意的事,便是少年时背起?药箱走南闯北。
“丹参、红花。”
冷不丁听出两味药草,叶茉盈下意识问道:“什么?”
随即反应过来,他吐露出了七味中的两味。
是快意到了,投桃报李?
叶茉盈琢磨不清这个人的喜怒,也无?意去专研,她默默记下,适才?的愤怒因所得的两味药草削减了些,慢慢换上?平和?的面容。
她看向池面,寻找自己丢失的木簪。
此刻披头散发的样子,不知?与真实的自己有几分相像,但总归是没有露馅吧。
凫游和?挣扎消耗了太多体力,她裹了裹身上?的常服,以下巴抵在支起?的膝头,疲惫地合上?眼帘。
不知?不觉,竟歪头睡了过去。
小?小?的身躯蜷缩一团。
谢绍辰再?投去视线时,狭长的凤眼微挑,没有继续报复的欲望,这一刻,夏风轻柔、日光温煦、青草萋萋,一切都是舒畅幽远的,浮生偷得半日闲,大抵是这种感觉。
等叶茉盈醒来,刺眼的日光不知?被什么遮挡,鼻端传来一阵清新,比青草还要?清新。
她摘下头顶倒放的荷叶,懵懵愣愣,待反应过来,随手丢开荷花,脱去常服,默默无?声地离开。
衣衫已干透,除了那支飘浮在池面的木簪,再?没有值得她留恋的。
谢绍辰是在小?郎中离开一刻钟后缓缓起?身,捡起?地上?的常服穿在身上?,慢慢系好腰封,而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支木簪子。
待池塘边没了半点人影,那支木簪被平放在一棵柳树的树杈上?,孤零零的。
日落日出,旭日东升,怪异的情绪在经过一夜沉淀后,趋于稀薄,被抛之脑后。
谢绍辰在公廨接到杜秀茂捐款纹银万两的消息时,微微错愕,虽说盐商大多腰缠万贯,但万两纹银不是小?数目,可为多地惠民药局的重建提供充足的钱两。
杜秀茂捐款之事震惊扬州商会,新任商会会长尹柒疑惑道:“杜秀茂是打算捐了全?部家底,归隐山水田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