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悦这是第三次和心理医生见面,上一次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次医生一见到他,就用温和的方式让病人忘却了他们是医生与病人的关系这件事。

医生笑着说:“言先生,我最近在科室的窗外墙边种了一小片花,你要不要看看?”

言悦的紧张被冲散了不少,不再像第一次刚见面时那样无所适从。

医生刚打开窗帘,他的目光便微微顿住了。

外面的阳光正好,光线丝丝缕缕地打下来,落在金黄色的花朵上面,共生共存一般。

向日葵全都迎着太阳在跑,不知疲倦,散发光芒。

在这一刻,言悦的脑海里突如其来地产生了一个念头他看见的是希望的颜色。

这个下午里,一个小时过得很快,中途时,言悦终于对着医生很轻很轻地开了口。

“……我想回家。”他说。

他真的回家了,带着方守。小陆执便拜托原斯白帮忙照顾几天。

离家七年,双足太久没有踏入过这片土地,巨大的不真实感先蔓延进整片胸腔,接着便是酸软发胀的委屈与想念。

“阿守,”言悦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口,像是询问,更像是自问,“你想爸妈吗?”

方守眼眶红红的:“想。”

言悦便笑了。他拉着方守的手腕一起往家走,步伐坚定,边走边说:“爸妈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哪怕他打死我……我也要回去看他们。”

“放心吧少爷,”方守在后面哭,一本正经,“将军不会打死你的。”

“如果他真的很生气,我会先挡在前面。”

“胡说,”言悦道,“我比你大,会保护你的。”

方守摇头:“我会好好护着少爷。”

最近天气有些降温,凉风顺着人的脖颈吹进人的衣服,言悦却丝毫不觉得冷。

他拉着方守走了一会儿,只觉得心急如焚,心跳擂鼓,不多时便再也忍不住跑起来,他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周围的景色与事物迅速地变成残影。

直到熟悉的住处出现在眼底深处,言悦才深深体会出了什么叫“近家情怯”。

他真的好害怕,可又真的好想念。

可他没有太久考虑与退却的时间,言传旬突然从门口走了出来。

他最近应该不忙,所以没有去军方基地,此时手里便拎着两袋垃圾,趿拉着拖鞋打算扔。

眼角余光闯进一道影子时,多年将军的本能让言传旬下意识将这个人掠了一眼。

可只一眼,他便霎那间顿住了所有动作,只傻傻地拎着两袋垃圾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言悦的眼泪就那样汹涌地落下来,顷刻便湿了满面,略显苍白的嘴唇剧烈颤抖。

言传旬瞪着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开口时还语含讽刺:“这是路过?”

“扑通”,言悦双腿笔直地弯下去,直直地跪在地上,哭着喊:“爸……”

方守跟着跪下去,哭得比言悦凶,喊:“将军。”

这两道嗓音太熟悉了,毕竟养了二十几年呢,可他们如今竟用这么颤抖的腔调喊人,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在家里时,他们谁也没受过委屈,哪怕一秒。

冷风轻抚,言传旬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一些,咬牙:“那畜牲对你不好?”

话落,本还哭得无声的言悦突然哭出声来,整个身体都在抖动。

他刚接受了三次心理医生的治疗,其中有两次还没说话,情绪根本稳定不下来,特别容易崩溃。

他脑子里的弦崩得太紧,就快断了,可它依然不能断。

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能断。

所以言悦一遍又一遍地哽咽说道:“爸,我错了,你和妈妈别真的……不要我,我再也不会不听话了,我好想你们。”

“我真的……好想你们。”

他明明什么都还没说,但这一哭就已经什么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