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看见血了吓得人都快没了,陈渡惨白着脸倒是挺冷静,“别和任何人说我在这,帮我买个手机,卡在我钱包里,密码030924。”

他哆哆嗦嗦拎出钱包,一打开就看见陈佳书的照片,脑子一下有点懵,想起这密码不是陈佳书的生日吗?

买完手机回来医生刚好给陈渡换完药,病房里都是刺鼻上头的药味,头发花白的医生收拾着药械,絮絮叨叨地数落着这个叛逆不懂事的年轻人,“哼,你们这种我见得多了,小屁孩儿逞威风,给逞进医院了吧?就是仗着年轻身体好,喜欢瞎折腾,到老了你就知道好受的了......哎等会儿,看你挺眼熟的,是不是附中那个陈渡啊?”

陈渡闭着眼睛,发白的嘴唇抿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林峰赶紧过去打哈哈道,“是吧,您也觉得他像陈渡啊?我们巷子邻居都这么说,长这么好的面相,没准能混个大专呢!”

医生怪异地看他们一眼,没说什么,收起东西出去了。

诊所不用出示身份证挂号,野鸡地方野鸡设施,医生的技术倒还不错,包扎得有模有样的,断骨说接就接回去了,陈渡在医院昏迷了半日,到了晚上悠悠转醒,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密密麻麻的伤口,声音沙哑,“手机。”

林峰心惊肉跳地把手机递过去,他接了手机又去床头拿钱包,打开把那张照片滑出来捏在手里,指腹摁着,伤口渗出的血把照片上人脸的面容都按花了。

林峰眼皮一跳,总觉得哪哪儿不对劲,从刚刚到现在目睹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常识和想象,想问点什么又好像无从问起。

陈渡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先是跳楼接着又翻墙,一路拖着断腿跑诊所,照医生的话,也就仗着身体底下好瞎胡闹,不然换一般人早歇菜了。

医生给开了一堆七七八八有的没的药,缴费单拉得老长,林峰拿着陈渡的卡去交钱交得目瞪口呆,一个是想不到没医保的地方这么黑,再一个是没想到陈渡这么有钱。靠,这余额,搁一般人光是零头都可以不用奋斗了吧?

他还没好好跟这隐形土豪掰扯清楚这一系列事件,陈渡就消失了。

住了两天院后一大早醒来床就空了。人,卡,钱包,那对乱七八糟的药挑着带了点,医生气得吹胡子瞪眼,拍着病床大喊,“简直是胡闹!骨头还断着呐!”

紧接着又是一帮穿黑衣的制服保镖杀进来,温韵衣着光鲜地踏进这破烂小楼,尖利的高跟鞋声音像是要把楼梯那空心木头给踩断,她一脚踢开病房大门,目光扫过莫名其妙的医生,呆若木鸡的林峰,唯独不见陈渡。病床空空荡荡,支棱的木板条像他敲碎的玻璃窗一样四处漏风。

气流猛地灌进来,呼啸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陈渡睁开疲倦的眼睛,深邃的双眼皮浸在夜里,眼珠黑亮。

北京比想象的还要冷一些,他从出租车下来,穿着南方的短袖,左腿还没完全恢复,因而走路速度比常人慢些,在此基础上他又放慢了些速度,好让自己的腿伤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分秒之差逃出生天,他浑身上下只有一部手机一个钱包,但是好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他可以放心地找家靠谱的三甲医院,腿上的钢板还没拆,伤口隐隐有些发炎,该换药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去买件衣服填饱肚子。

陈渡坐火车来的,身上的伤导致他没法乘坐飞机,火车速度慢路又远,他几乎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前所未有的饥饿,却也前所未有的自由。

火车鸣笛声将一切都甩在脑后,从南到北沿路的湖光山色都枯燥而乏味,他满心的急迫,满心的期待,冒着蒸汽吞吐四季的车轮为何不能转得再快一点,最后一百公里为什么变得格外漫长难熬,吃不下任何东西,身体意识被饥饿和清醒悬空,吊着一口气,他坚信这份痛苦在达到期望值会幸福地滑坡。

他大病未愈,满身沉疴,推开一家面馆的门,店里钨丝灯的光打在身上,暖融融的叫人看不真切,光晕在眼睛里让人一阵恍惚,看谁都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