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千玉换了柔软宽松的家居服,有一种?熟悉好闻的洗涤剂味道。

日落尽,外卖的纸袋放在地板上,他们在狭小的餐桌上吃了晚餐。郑千玉食不语,看?上去很?专心地对?待食物。林静松也沉默,目不转睛地看?他。

餐桌上垂下?来一盏牛油果色外壳的照明灯,对?于这么一张尺寸不大的餐桌来说有些大材小用。可能它原本是用来照亮一整个家庭的晚餐,后来变成无用地照亮一个人。

郑千玉的家居服上有绣着细细的柳叶图案,他的头发在灯光下?有柔顺的光泽,睫毛的阴影落在脸上,眨眼间闪动着。他轻声问林静松味道好不好,外卖送过来有些凉了,下?次他们可以一起去店里吃。

郑千玉的态度很?柔和,制造出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朦胧。这令林静松联想起他偶尔在网络中浏览到的一些梦核视频,它们往往以一些人们回不去的场景、事物为主题,因为美好而让人怀念,又因为已经失去和过期而使?人忧伤。

林静松基本上没有度过一个值得任何留恋的童年?,这让他对?于自己出生、成长的时代印记也感情单薄。

但是,如果每个人都应拥有一段很?放不下?的、时时回味又时时感伤的旧时记忆,那?么对?于林静松来说,这段记忆的名字应该叫做郑千玉。

饭后,郑千玉打开了阳台的门,他们都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站在宝蓝色的夜幕之中吹风。气温很?舒适,属于夏季的湿热尚未到来,风是轻薄凉爽的,拂着林静松的脸颊,郑千玉柔软的头发。

阳台同?样?是空空的,只在边缘放着一盆绿色的植物,活着,但不太茂盛的样?子。邻居的阳台离得很?近,挂着一只鸟笼,里面好像蹲着一只文静的鹦鹉,看?见郑千玉和林静松,很?安静地展了两?下?翅膀,没有出声,屋子里隐隐传出电视的声音。

待到夜色更深,林静松知道郑千玉现在的作息入睡很?早,他不欲打扰郑千玉的睡眠,准备告别。风像把郑千玉的话语吹散了些许,他后来几乎陷入一种?沉思。

林静松轻轻捏他的掌心,说他该走了,早点?休息。郑千玉本来是答应了的,跟随他出了阳台,回到室内,随手拉上了门。林静松从沙发上拾起他的手机和车钥匙,一转身,郑千玉跟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袖子。

好像是不要?他走的意思。

林静松直起身,郑千玉的力气根本不算大,但这也使?林静松的动作变得很?小。郑千玉没有说话,动作是很?轻微温顺的,朝他仰起脸,眼睛,长长的睫毛,秀气的鼻尖和嘴唇,无一不美丽,摄人心魄。

他缓和地开合着眼皮,在室内不够明亮的暖黄色的灯光之中,他的话直白、坦诚得十分异常:

“要?做吗?叶森。”

这个时候,林静松知道,郑千玉崩溃了。

他的崩溃不是迅速、外显的,他比以往要?更冷静柔和,郑千玉希望以这种?方式把自己全部交出去。

郑千玉很?在意自己看?不见,从未看?开,不可能释怀。躲藏许久,猝不及防被以前认识的人发现他已经失明,根本当?场将他对?穿,击碎,痛不欲生。

他的大脑轰鸣着,响着薛霖和夏鹊热情友善的寒暄,还有知道事实之后长长的静默。像噪音最后收束成尖锐的暴鸣,在郑千玉的身体里旋转,搅碎他的肺腑。

他想起他和叶森约好的,要?享受快乐,享受好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