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日守在合昌宫中,却始终不见秦淮前来兴师问罪,刘长带来的消息却日渐另人焦灼。第一日,锦州城守城将士阵亡半数;第二日,百姓开始烧杀抢掠;第三日,锦州城破,大军一举入了皇城,兵临城下。
我终于按捺不住去了御书房,却只见着秦淮坐在一地的狼藉中举杯慢饮。听见太监禀报之声,他只稍稍抬头朝我投来一瞥便笑了,嗓音沙哑道:“璇妃来了。”
我默默替他捡起一地的奏折,一本一本放回案上。
他却在一旁笑弯了眼:“璇皇后莫怕,那一次的我放在案上奏折啊……是吓唬你的。”
我不知道如何作答,眼眶烧痛得几乎睁不开眼。
“不过,”他踉踉跄跄走到我身边,双手借着案台才稳住身形,金边的折扇恶劣地探到我脸上,冷笑道,“就算没有那些奏折,苏佩结党隐私,祸国殃民,勾结乱党,合该一死!”
我木然看着他在狼藉中豪饮,心中有许多情绪炸裂成烟尘,却没有一丝透得过我与他双重的壁垒。
末了,他在酒醉下闭眼,苍白的脸上犹有一抹淡淡的青灰,我却没有半滴眼泪流得出来。不论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他。
事到如今,我只有怨天。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生老病死,老天为何单单于我不公?
(七)
三日后,秦倾的铁骑终于踏破宫闱。
秦淮是如何倒在血泊里的,我已经全然不记得。明明前一刻,他还在冷笑着讥讽我,和我赌秦倾根本不会来找我。只短短一瞬,那桀骜的身影便颓然趴在了石桌上,血渍染红了白玉似的桌面。
我茫然地去扶他,顾不得他一身是血,让他倚着我坐定。直到此时此刻,我依旧不敢断定,秦淮,他真的要死了吗?
少顷,我的耳边终于想起些许断断续续的喘息轻咳,还有他艰涩却强笑的声音,他道:“赌不赌?你……看秦倾会不会来接你……”
我木然看着远方的火势越来越大,心跳却渐渐缓下节奏。手上稍微用了些力,拥住了秦淮有些下滑的身体。
秦淮身体微僵,沉默片刻,轻笑出声:“璇皇后,你这……般容易让人误解……小心秦倾……善妒啊……”
我最憎恶秦淮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却第一次静静听完他的嘲讽,听他艰难的呼吸,而后轻道:“秦淮,我只是不能与杀父仇人共富贵,并不打算跟秦倾走。你封我为后,我自然生死……都会陪你。”
“你……”
秦淮的呼吸骤然停顿,半晌他才骤然支撑起身体,脸上的痛楚狰狞被震惊取代。
少年时桀骜不驯,成年时城府那么深,当生命走到尽头,他竟然如同一个孩童。
良久,他才露出个仓惶错乱的笑容。
苍白的脸倏然被这一抹狂喜的笑容点燃,衬着远处火光,真切,而让人心酸。
我终于没能忍住眼泪,在他小心翼翼的眼神下哭了出来。
☆、3盲凤
一.
叶南郡第一场雨到来的时候已经是初夏。
夏九兴致勃勃地摘了一片新生的干叶去接无根之水,谁知道雨才没下几滴,骄阳就又回到半空中。刚刚那丁点雨水仿佛是老天爷开的玩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九盯着手里的荷叶愣了半天,终于还是没能忍得住心头地愤恨,一口咬了上去。
她今年三百岁,叶南郡已经三百年不曾下过雨了。
一个三百年不曾有过半滴雨露的城池还有多少个三百年呢?
侍女葵儿掀帘而入,递上了一个白玉小碗:“九姑娘,您喝点水吧。”
“不喝。”
葵儿低叹:“姑娘心善,见不得叶南郡的百姓吃苦,可是姑娘不比我叶南郡的子民。我们不喝水不过是身体欠妥,姑娘……”
夏九与她僵持片刻,终于还是认命地接过了那个白玉小碗,一点一点地把碗里的水送进喉中。
葵儿的神情微微一松,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