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马上,直起身子,看向那微微颤抖的车帘,好像要透过这帘子,将车中之人看穿:“陆清焰,这大燕的城门,永远为你而开,我谢图南的妻位,也永远为了你留着。”

“若是,过不下去了,那你便回来。”

“你不需要丈夫,那我便向你的兄长,像你的父亲一样护着你。”

但我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此生幸福安康。

陆清焰从头至尾没有和谢图南说一句话,他安静的扯着缰绳,让马儿往一旁挪了一尺,为陆清焰的马车空出了行驶的距离,谢图南带来的人也让出了一道足够他们马车通行的道路。

“走吧。回山阴去吧,回到那些愿意为了你付出生命的人的身边去吧。”

随着谢图南的话落,车夫在马儿身上甩下了一鞭子,马车便动了起来向前疾驰而去。

站在车前的陆清焰回头去看谢图南,迎面吹来的风将她的发丝全部都抚乱,遮住了她的视线,依稀间,她看到那坐在马上的身影脊背挺得笔直,恍若初见。

再见了,阿南。

待得那“哒哒”的马蹄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谢图南才回头去看那早已看不到的马车。

他拢紧的胸前的大氅,今夜夜寒,这大氅本是为了她准备的,但终究没有亲手为她披上。

谢图南看着黑色的天空,不免又想起了那个双眼明亮的少女。

他还记得他们的初见,他那时候还是颇负盛名的成王,而她是陆家庶女,他们本该没有交集,却阴差阳错的碰上了。

与西梁一战,他受了重伤,那时候他刚刚到祁县,军中均是眼线,他不敢回营中养伤,便阴差阳错的碰上了这个不受重视的陆小姐。

在她的西院中,他养好了伤口。

她只当他是流窜的小毛贼,总是威胁他要去报官将他收监,指使他去为她摘树上的果子,去捉弄那个骄矜的陆云杉,她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示过脆弱,只有在生母祭日时偷偷的哭过。

那时候她已经十四了,别人家的小姐已经在物色良人,她却大咧咧的将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藏在了闺房中,一藏就是两个月。

其实那时候他的伤早就好了,但却总也舍不得走。

但他不是什么小毛贼,他是成王谢图南,他必须走。

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乘着陆清焰出门为他买蜜饯时瞧瞧翻墙溜走了,回了军营。他惯来怕苦,只有她会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自己。

相处两个月,那个傻子就没有想到要掀开自己脸上的黑巾看看自己的脸。

也许,自己对她而言就是个过客吧。

谢图南惯来是不爱把自己的喜爱的东西摆在台面上的,甜食也好,她也罢。

他顺着自己的计划去接近陆云杉,却忍不住悄悄地关注她。

她好像没有什么忧心事,自己养了两个月的小毛贼丢了也照样吃好喝好的,谢图南有些好笑。陆清焰会与他说她对陆云杉的不喜,但从未说过为什么,谢图南只当是后宅女儿家的不对付,他接纳着陆云杉的刻意靠近,盯住那远在盛京的白家。

在陆家拒绝了自己并将陆清焰打包送上门时,谢图南时开心的,那种夙愿得偿的隐秘的阴差阳错的隐秘的快感在心中绽开,他收下了她,不是不情愿,是全然欢喜,感谢上天的恩赐的。

但他没有带她走,他不敢让别人看出他对她的喜爱,他害怕他像他母妃养的那只猫儿一样,被怨恨他的人剥皮抽筋。

他撇下了她,孤身一人回到盛京,

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将她接走。

但是他没有想到她会追上来,她在那冰天雪地的寒冷中冻得浑身僵硬,靠着一双腿追上了他。

谢图南描述不出自己的心情,那一刻,就像是漫天的烟花齐齐的绽放,天地间炸出最绚丽的花朵。

他将她带回盛京,将所有东西都堆到她面前,他将送给她的院子命名为“西苑”,那是他们美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