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稀奇,只是不合理。”李勰道,“我两次同他上山,他穿短衣,却长裤束脚,即便下水,脚下束带仍系得死紧,裤脚灌水,他会刻意避人耳目,暗自处理。”

“虽生在荒蛮之地,改不了粗野行径,毕竟在大唐生活日久,懂得些许礼仪,哪里不合理?”卫习左道。

李勰凝神看向他,大约已识破他的有意为难,卫习左不得不转看别处。

良久,又听李勰道:“南海部族奉海怪为神,不同部族会在身上刺不同的海怪,以作图腾。”

“水精脚上刺了海怪图腾?”卫习左惊道。事实上,他早已接受了李勰的推论,水精再讲礼仪,不会只对那双脚讲礼仪,而且,长裤束脚,凫水易受阻,水精精通水性,不可能做这样的蠢事。卫习左不愿当面承认李勰的才思,道:“纵然他脚上刺了图腾,信奉海怪,也不足为奇?”

“好,再请教先生,水精同你相处多日,可曾向你打听过家事?”

“他什么身份,怎配打听我的家事?”卫习左道,“这个昆仑奴有自知之明。”

“阿藏和山居老人面前,水精也不多话。”李勰道,“他只会主动同乌娘子攀谈。”

卫习左闻言色变,“他为乌娘子而来?”

“只是一则推想,需要先生帮忙验明。”

峭壁里蓦地吹来一阵风,将卫习左的思绪拉回当下,他已到达落云潭沿岸,几人来时乘坐的竹筏却不见踪影。再看水精,神情竟比他还意外,卫习左暗暗冷笑,遥望日头,心下估摸着距天黑还剩多久,山雾毒性到底多强,他还有几分活着下山的机会……

卫习左朝水精转过身去,正色道:“你应该知道,方才我喂你的那颗东西是毒药,至多十二个时辰,这毒便会发作,一旦发作,世上没人救得了你。解药我没有,山居老人有,世子也有。”

水精微微变了脸色。

“你有两个办法活命,一,带我下山;二,带我去找世子。”卫习左道,“不然我死,你也休想独活。”

8、

树洞虽然装了扇小木门,遮不完全,透过缝隙,乌岚注意到天慢慢黑了。

一开始,乌岚试图和两个看守她的男人搭话,说了半天,他们像是完全听不懂她说什么,她只好放弃沟通。

她当然想过要不要试试自己回现代,又担心回去之后,没法再回来,或者即便回来,两个世界的时间无法接续,万一她消失,李勰被撕票……

乌岚不让自己停止思考,以免犯困,被强行带回现代。双手被绑,使不上力,她靠臀部找到地上一块硌肉的小石子,一困就往那上面坐,以疼痛来换取清醒。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乌岚听到树洞外有响动,很快,“响动”来到洞口,有个声音暗哑的男人在外面说话,很短一句,似是昆仑奴之间的方言。

两个看守听懂了这句话,当即面色大变,其中一位直接拉开洞门,却被门外袭进来的一股大力击倒在地。

偌大的夜空霎时显露在外,洞门不足一米高,乌岚前一秒还在震惊害怕,下一秒见来人倾身探入,惊惶迅即转为惊喜。

乌岚来不及和他分享惊喜,急得大声提醒道:“小心!里面还有一个人!”

李勰立马收身向外,与此同时,洞里两个人相继冲出门,洞外随即传来打斗声。

乌岚不清楚洞外状况,猫身在洞内观望。

洞外,李勰以一敌二,手握一柄和对手一样的弯刀,刀身锃亮,在月色下发光,配上铁器交战的响声,看得乌岚心惊胆战。

一连串对招下来,李勰并不显得弱势,他胜在身体反应,也胜在对周围环境的利用,槐树林树干低矮,他来回穿梭于树与树之间,敏捷如黑豹。

对战没有持续太久,乌岚眼见李勰接连命中两人,直到确认他们无法动弹,他才收刀离开。

这是乌岚第一次看到李勰暴力的一面,她视力绝佳,即使他离她有几米远,因他正面朝自己走来,她看得见他脸上溅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