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的袖子?里掉出来的,这是沈确折的?

江巡看不清楚,但只需要?用指尖稍稍确认,就知道?是他母亲的那种折法,与记忆里一般无?二。

童年时心心念念又遍寻不到的大?蚂蚱,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从沈确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

帝师依然紧握着他的手,十指用力相扣,像是怕他挣脱或者甩开,步履平稳地护着君王步步向前,穿过火海。

房梁在他们身后落下,帷幔在他们头顶燃烧,化?成刺目的火光,但沈确只是说:“陛下,请跟着臣。”

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放开君王的手。

江巡踉跄几步跟在他身后,忽然小小声开口:“沈卿,我想学编蚂蚱。”

四周火焰冲天,高温让空气为之扭曲,皇帝的这句话?莫名其妙且不合时宜,可沈确笑了笑,居然应和道?:“好,臣教陛下编蚂蚱。”

声音发涩发哑,可江巡却能想象,倘若不是这种境地,沈确的音色该是何种温文好听。

江巡忽然就不想留下了。

他想要?继续牵着这双手,想要?重新跟着他学编草蚂蚱。

这个念头一起,就在心中扎根,而后飞快的成长,在荒芜一片的原野上拱出新生的绿意,又如春风拂过的野草,密密麻麻蔓延开来,压也?压不下去了。

此时,他已被沈确拽出去一截,再多走几步,就要?离开火场。

江巡稍稍顿住脚步,指尖收拢掐进掌心,轻声问:“66?”

……我,可以跟着走吗?

江巡记得最初的契约,85分的限制,倘若没有达成,眼前的一切都要?化?为泡影。

66已经急哭了,它眼睁睁的看着宿主一动不动,火都燎到脚边了,还是不肯开口回去,现在忙不迭的点头,语调里带着哭腔:“可以!可以走!宿主快走吧!我骗了你,我不需要?85,我只需要?60呜呜呜!走吧宿主,走吧!我求你了……”

小系统抽抽噎噎的哭,将底牌露了个干净。

江巡一愣,卸下了僵持的力道?。

沈确便?拉起他,将君王牵了出去。

承露殿的火光惊动了宫人?,江巡他们刚出来,便?有人?提着水桶赶来救火。

此处位置偏僻,没有其他建筑群,高挑的宫墙也?阻挡了火势的蔓延,不多时,火便?被扑灭了。

王安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围上来,替君王擦面换衣,江巡任他们摆布,并?不动作。

火势过后遍地焦土,房梁坍塌落下,江巡站在安全?处愣愣回望,眸子?里朦胧一片,不知在看什么。

沈确没放开江巡的手,他的手腕微微发抖,连带着江巡也?跟着抖了起来,君王茫然抬眼,愣愣看着他,像是在说:“怎么了?”

“没事。”沈确压下这点微不足道?的生理反应,他喝了两口水润喉,音色重新变得和缓:“此处不能住人?了,陛下回乾清宫可好?”

江巡抿唇:“不……”

乾清宫是要?留给?薛晋的,他已经把66的任务搞砸一部分了,不能再搞砸了。

江巡再次道?:“我想出宫去。”

他不喜欢这座皇宫,一点也?不喜欢。

一旁,王安面露诧异。

君王当然该住在乾清宫,大?晚上的出宫不合礼制也?不合规矩,而沈确恰好是最重礼仪和规矩的人?,以大?太监的想法,帝师应当会拒绝,并?且劝谏。

但沈确只是在大?太监讶异的目光中替君王理了理额发,温声道?:“您想去哪儿?百里胡同好不好?”

百里胡同,就是洵先生那个种枇杷的小院子?。

江巡一愣。

他思维迟缓,想问沈确什么时候知道?的,却被人?捧住了下巴,帝师凑近看他的眼睛,蹙眉道?:“眼睛可是伤着了?”

眼里朦胧一片,并?不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