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琇便装好书册,准备离开。

沈确如今住在宫里,不与他们同住,他得一个人回沈府。

门口已经备好了轿子,沈琇回头,沈确一个人覆手站在临窗处,月光穿过窗棂落于身上,无端显得寂寥。

沈琇不由想:“小叔叔在想什么呢?”

实在忧心国家的将来,家族的兴衰,还?是自身叵测的前程呢?

沈确在想,怎么让江巡召见?一次。

自打上次过后,皇帝连着六七日不曾传召,瑶光殿的炭火日日不歇,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可皇帝像是将他忘了,任由他日日独居,却不曾召见?一次。

薛晋还?在牢中,北狄隐患未除,现?在又来了封两湖的折子,沈确心中烦忧,老想着如何见?上江巡一面?,可皇帝不召见?,他也不能强闯寝宫,日日在瑶光殿里望着乾清宫,倒望出了两分深宫怨妇的意味。

可一来二去,没等来皇帝召见?,倒是等来了徐平的参奏。

景明?元年春,早朝,宣平侯世子徐平上奏,参奏监御史沈琇目无皇室,曾在诸多场合贬损宣平侯府及皇帝江巡,要求皇帝严加查办,以正视听。

更有沈琇御史台的同僚公开作证,说?沈琇对皇帝不满已久,似有反心。

当?日早朝,众大臣闭口不言,低眉敛目,而沈琇跪于殿中,两股战战。

不少人偷偷打量江巡的脸色,见?皇帝面?沉如水,不由给沈琇捏了把汗,心中感叹:“沈家新入仕的这?小子,怕是命不久矣了。”

徐平执着折子,指着沈琇连声质问?:“七月十四,宋御史曾在听你在酒后污蔑皇帝昏聩无能,是也不是?”

“九月十八,你在国子监与同行闲聊,污蔑皇帝无勇无谋,是也不是?”

“正月初一……”

“二月初三……”

桩桩件件,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一清二楚,抵赖不得,沈琇随口所说?,自己都记不清楚,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下,嘴唇一片苍白,他环顾四周,见?原来所有对他和颜悦色的同僚都低头不语,便仓皇去看沈确,沈确执着玉笏的手指用力发白,双目紧闭,却并不看沈琇一眼?,只?是立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

这?个情况,谁也保不住沈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