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那么多年,物是人非,再见时,戚晏已?经位极人臣,成?了九千岁。
想到?旧事,萧绍晃了会神,戚晏便跪不住了,他略闭了闭眼,伸手撑住了地面。
萧绍抬手:“起来吧,为我研墨。”
他其实没什么东西要写?,就算要写?也?不会当着?戚晏,只是单纯想把人放在眼皮底下,变着?法儿折腾。
于是戚晏磨了一道,萧绍说:“淡了。”
磨第二道,萧绍说:“浓了。”
好不容易墨磨好了,他支使戚晏添茶,第一遍说烫了,第二遍说凉了,总之,就是大爷似的躺在椅子上,支使戚晏团团转,顺便观察戚晏的反应。
戚晏没有反应。
他柔顺的磨墨,柔顺的添茶,萧绍挑刺,他就重新磨,重新倒,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折腾一尊木偶,真的很没有意思?。
萧绍微微眯起眼睛:“喂戚晏,过两天我要去?上书房读书,我准备带你去?。”
“……”
戚晏倒水的动作不停:“好。”
萧绍俯身:“上书房的宋太傅,原来也?是你的先生吧?”
“是。”
戚晏官宦世家出生,从小来往就是世家清流,他是宋太傅最喜欢的学生之一。
只是现在,这学生已?经断了仕途,再无扬名的可?能了。
清流与?宦官是截然不同的两套体系,清流可?以堂堂正正,青史留名,将?所学发?扬光大,无数学子前仆后继,不过是为了后世提起,有个“纯臣”的美名。
但是宦官不同。
他们天然是鄙视链的底层,是鹰犬,是小人,是佞臣和文官们口诛笔伐的对象,骤然跌落到?这种地步,戚晏不可?能不痛苦。
可?戚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俯身倒水,好像他读了小二十年的书,那些清清白白,出世做官的念头都与?他毫不相关了。
萧绍:“你不在意?”
戚晏低头研墨,一节脖颈柔顺地垂下来:“您要是希望我在意,我可?以在意。”
“……”
萧绍自讨了个没趣,便不再提了。
他将?戚晏放在身边,是为了折腾着?玩,可?戚晏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折腾起来没什么意思?。
翌日,萧绍真将?人带去?了上书房。
元裕和谢广鸿早就到?了,萧绍是皇子,坐在最前头,宋太傅眼皮底下,他大马金刀往书桌上一坐,开始和元裕飞纸条。
戚晏则半跪在他身边,提袖为他研墨。
宋太傅瞪了他们一眼,开始讲课,摇头晃脑唾沫横飞,听的萧绍昏昏欲睡,最后,宋太傅一敲戒尺,萧绍浑身一抖,醒了过来。
期间,宋太傅屡次看?向戚晏,戚晏则径自垂首,并不言语。
宋太傅微微叹气:“既然都无心听课,便给?你们留道课业,明儿交给?我。”
学生们无心学习,老师也?提不起兴致,元裕等人是真纨绔,听不懂,萧绍则是装疯卖傻,免得惹出是非,常常是宋太傅讲到一半讲不下去?,丢道题目给?他们写?。
这些题目往往水平很高,是朝中?频频讨论的议题,宋太傅也?不指望他们写出个七七八八,存粹用来打发?时间。
他大笔一挥,写下:“贪腐横行,国?匮民穷,上下三饷,诸弊丛生,何解?”
萧绍捏纸条的手一顿,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道题也?是如今大乾面临的最大祸根,朝中?吵了十几?二十年,从内阁吵到?六部,一直到?萧绍登基,都没得到?解决。
每个王朝到?了中?后期,贪腐都是一大问题,大乾承袭前朝传统,百姓赋税上交的是物品,即种田的上交粮食,织布的上交丝绸,而朝廷很难监控每人每亩的产量,就很难划定税收。
当时有个做法,称之为“踢斛”,规定上交一斛米,收税的官员拿到?斛,挨个踢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