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怎么了?”宝山眼珠骨碌碌,扫视了一圈里屋,接着慌慌张张道:“这里屋的囚犯呢?被人接走了?”
艳红踢了踢地上的脚链,道:“怎的锁也卸了?”
宝山循声望过去,与艳红对视,二人交换了眼神又匆匆移开。
澜生嘴角微颤,嗫嚅道:“囚犯跑了?”
“跑了?!”宝山假意惊叫,“这,这可如何是好?”
“准是昨日我们醉酒之后,他偷跑出里屋,从我身上摸了钥匙去,开了锁从后窗跳逃了。唉,完了,”澜生一屁股坐下,“还连同崔县令的银子一并带跑了。”
艳红听着害怕,装模做样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我与艳红大老远从老家过来投奔你,却没想到撞上这样的事!”宝山一边叹息,一边偷眼去瞧澜生的脸色,“小乙,艳红被典卖与一个做烧饼的,其实她是与我偷跑出来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官府追问下来,艳红该怎么办呐!”
澜生一听这话,连忙站起身,从兜里摸出几个碎银子塞到宝山手上。
“此事与你们不相干,你们快走!趁着天色没有大亮,赶紧出门去,别叫人瞧见。这些银子你们收着,留在路上用!”
宝山推辞道:“这怎么能行?”
艳红也抢上一步道:“就是,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呢?”
“你们别管我!一人做事一人担,这事是我疏忽大意,怨不得别人。”澜生将碎银硬塞给宝山,“上元县北部有短工的雇募,我初来时便在那里寻营生,只要有力气总饿不死。艳红又会唱曲,多少也能挣几文。宝山,我原打算设法替你们安排更好的出路,眼下怕是不能了。你们快走!别再耽搁被拖累。”
二人从官驿出来,艳红眼眶通红,还在啜泣。
“宝山,那柴府的高管家是不是说能确保小乙的安全?”
宝山道:“放心吧!小乙绝不会有事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艳红一脸疑惑,“花这么大的力气,他图什么呢?”
宝山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懂!”
事后证明,那柴府的高管家没有骗人。澜生果然没有性命之虞,但他的精神彻底垮了。宝山和艳红在江宁府安定下来之后,澜生便三天两头来找他们喝酒,有时候在宝山住处,有时候在醉红楼。澜生的苦闷,宝山与艳红不能完全懂得,他们俩能做的,无非是一个傻傻听着,另一个顺着澜生的话往下说罢了。
几个月之后,高德安又找到了宝山,要他干一票大的,便是怂恿澜生绑架柴小姐,以此向柴老爷勒索丹书铁券。
宝山如今也不是没见过市面的乡下小子了,他穿着一袭海棠色锦缎长袍,虚咪着眼睛望向高德安:“安爷?您胆子也忒大了,就不怕我去柴府像柴老爷告发你?”
高德安冷笑一嗓子:“要告你自便就是。”
“怎么?这么说这是柴老爷的意思?”宝山愈发迷惑,油腻蜡黄的脸在海棠色长袍的映衬下惨不忍睹,“自个儿勒索自个儿?图什么呀?吃饱了没事做么?”
“问这么多干什么?”高德安对宝山越发没有耐心,“干成了这一票,够你吃一辈子的。事成之后,从此便两下撇清,再不往来,如何?”
宝山道:“便是怂恿澜生绑架了柴小姐,再以此向柴老爷勒索丹书铁券?他若不听我的,如何是好?”宝山话虽这么说,其实他心里有八九成的把握。毕竟澜生成日找他喝酒,说来说去也没别的话,横竖就是吐槽柴家对他的欺辱与糟蹋。宝山跟他说出绑架勒索这番打算,就如顺水推舟般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