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他都出门同旁人玩,不管赢没?赢,他都不开怀。无他,全因他同萧鸣笙提及过,旁人都有母亲,独他没?有。
要么?说网兜是母亲亲手编的,要么?说蛋是母亲煮的。哼,烦着呢,他还是来梅花坞,把煮好的蛋分一个给?郡主。
等马车停下,萧鸣笙已站在门口迎了好一会儿,绪安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郡主,我来给?你请安了。”
柴氏本是先一步下车,也跟着笑道:“小公子?伶俐,倒让妾身成了不懂规矩的人。”
“哪呀,今日柴姐姐怎么?过来了?”
萧鸣笙扶着她的手,示意她往屋里?坐。
荀二郎带着兄妹俩人下车,便?看到一个滚圆的团子?抱住了荣安郡主的衣裳,还在可怜巴巴讨赏,“郡主,今儿是立夏,书里?说,青蛙在田间叫得欢,连蚯蚓都要出来掘土了,本公子?自?然是要过来散散心的,也给?郡主作伴。”
“听听,方才夫人说小公子?伶俐,可真?是未卜先知了。这样伶俐的口舌,来日不去御史台真?是可惜了。”
“依本公子?看,也未必要拘泥于御史台。像我崔兄的爹爹,翰林院待得,太常寺待得,连大将?军也当得。”
一说崔三爷,众人自?然是将?目光放在来得最?晚的人身上。
不过是一月未见,往日潇洒的儿郎,经了几场风寒,像是常青树被春雷击中,急速衰败下去。
“臣,给?郡主请安……咳咳……”
一如往昔平稳的声调,只是嗓子?久咳,哑了许多。
明明束发的玉冠还在,身上还是绣着青松的锦衣,然而,崔家六郎罕见露出颓然之色。
饶是萧鸣笙已然劝诫自?己,不过是一时阵痛,忍一忍,便?过去了。谁来品一品萧家六年的血泪呢?
但见人憔悴至此,也于心不忍,好在众人看着,她也稳着声调,“大人客气了,里?面请。”
绪安犹未察觉,一个劲招呼大家入内,“郡主,我们来斗蛋。我给你挑的是锅里最大的,你一定可以赢了,做蛋王。”
所谓斗蛋,就是比比谁的蛋壳最硬。每人拿一个水煮蛋,尖者为头,圆处为尾,蛋头撞蛋头,蛋尾击蛋尾,一个一个斗过去,斗破了壳的,认输[1]。
绪安不愧是有备而来,当即便?赢过了荀二郎,柴氏很是捧场给?鼓了掌,萧鸣笙也跟着赞了句,再看小团子?大杀四方,忽而才发现堂屋里少了个人。
崔大人,没?进屋来。
她也拿着蛋跟绪安比了一番,果不其?然,也败了。
众人在屋里?笑成一片,就等着绪安和荀家兄妹一决高?下。
萧鸣笙寻了个空出来,在庭院一扫,便?看到了坐在木凳上咳嗽的崔大人。
声音闷沉,是久咳之症。
他仿佛是惯了,只是昂首去看枝头凋零的照殿红。
与桃李相比,照殿红的花期,已然是长久的,可惜还是受不住春雨的反复揉搓。
“院子?风大……”
萧鸣笙离他尚有三四丈远,声调也不高?,可那缕幽微的药香,常常入梦。
“无妨,”崔明端利落起身告罪,“是臣贪看春色。再过些日子?,怕是再无缘见到,失礼了。”
若非伴着咳嗽,与他眉眼间的落寞,此时此刻,他仍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萧鸣笙也垂眸叹了声,转身朝灶房走去。
崔明端拱手送她,脚步下意识挪了半步,却在一声声咳嗽里?停了。这病着实扰人,原也不该来的。
*
萧鸣笙到了灶房,才敢抬手擦了眼角的泪。
两家原也没?交集。
崔大人何须这样潦倒自?苦?
外头咳嗽声,一声比一声低,像是被人刻意压制住。
她取了琉璃罐,才从里?头舀出一个金桔,柴氏便?进门了,“今日来,可不敢劳烦郡主动手操持饭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