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彭霄回来,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怕影响孩子在北京的前途,怕孩子跟着上火,实际上呢,是因为我姨夫倒下了,家具厂一团乱,生意一直是彭霄他后妈把持着,听说还要把他亲儿子介绍到厂里,这女的怕彭霄一回来就不走了,万一再把厂子接手了,那不就完了吗?所以她就死命地拦着,”陈清清道,“结果呢,她忘了彭霄虽然没妈了,但还有我妈这个亲大姨,我妈一个电话就给彭霄打过去了,彭霄这才知道他爸得了病。”
“彭霄这后妈心思也够深的,好在他爸没什么大事儿,万一要是真没醒过来,她又在这拦一道,人家父子俩说不定就真再见不着了。”
戴梦娇忍不住补了一句。
“是啊,这么多年彭霄跟他爸虽然关系挺僵的,但其实这小子就是个别扭的人,就像这回吧,接到我妈的电话,他第一时间就飞回来了,结果看见他爸没什么事以后,俩人一见面,又开始剑拔弩张的,当然,这里面少不了他后妈的添油加醋,好在彭霄有个姑姑人还不错,在中间一直调和着。”
周缘在一旁静静听着,忽地想起那天在医院碰见的时候,彭霄皱着眉接起的那通电话,现在想想,估计就是他爸打来的。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彭霄脸上明显出现不耐烦的神情。
“周缘,周缘,你想什么呢?”
陈清清扒拉了一下周缘的肩膀,皱着眉头端详她。周缘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
“话说回来,我问你,你是不是瞒了我们俩什么事儿?”
陈清清忽然将话头转向周缘。
周缘的心脏咯噔一下,顺着刚才的想法,下意识以为陈清清说的是她前几天私下里和彭霄见了面的事情。
她没告诉两人那天的偶遇,一是最近忙没来得及,而是不知哪里,总觉得怪。但既然陈清清都已经这么问了,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垂下眉思索了几秒,刚要开口,就听见陈清清开口道,
“我听我奶奶说,你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现在在你家?”
陈清清单刀直入,周缘微微一愣,旁边的戴梦娇惊讶地张了张嘴。
“……嗯。”周缘应了一声,“被她妈送过来的。”
周缘虽然用的是“她妈”而不是“我妈”,但旁边的两人再熟悉不过她家的情况,一下子便反应过来。
“然后呢?她把孩子送过来就走了?你就同意了?”戴梦娇皱着眉问。
周缘本不想把自己家的这些烂账翻出来,即使是最好的朋友,说多了也总会给人徒增烦恼,但话头既然已经聊到这,她也没有遮掩的必要,于是一五一十将来龙去脉说与两人。
当然,也包括她那日一大清早带着陶乐真风尘仆仆地坐大巴赶去医院,结果最后还是无功而返的经过,只是最后偶遇彭霄那一段,被她悄然隐去了。
“这么大的事儿,你就知道自己憋着,要不是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们说了?”
陈清清盯着周缘道。
周缘睫毛眨了眨,低着头没说话,从小到大陈清清不止一次说过她这一点,无论和谁相处,总是习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打从小时候起,周缘就总是安静地听陈清清和戴梦娇聊着各种话题,从少女心事到鸡毛蒜皮,她却几乎从来不会主动聊起自己的喜怒哀乐,有一阵戴梦娇觉得周缘怪有心机的,掌握着她和陈清清的各种秘密,却从来不肯暴露自己。
周缘知道这是戴梦娇没头没脑的玩笑话,她曾经听蔡玉芬和人也曾细细剖析过她这个外孙女,为什么会是这种性格。要知道,徐桂玲可是风风火火,光荣事迹在厂区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这样一想,可能是随了她爸周大春。
那时听了这话的周缘只觉得有些好笑,她想,正是因为徐桂玲这样张扬风流的性格,才让她说话做事都更加一板一眼,呼城很小,从她上学开始,身边的同学对彼此的家庭情况都一清二楚,自然也就都知道周缘有一个结了三次婚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