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周?”“上次产检时间?”护士边操作边问,语速飞快。

林雪球努力集中精神,一字一句地回答,嗓音嘶哑,却咬准每个字音,生怕哪怕一个细节出错。

片刻后,护士收拾器械,背对她。

“孩子……还好吗?”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护士没有犹豫,“准备引产吧。”

后面的话淹没在隔壁产房突然爆发的哭声中。

林雪球的诊室正对着产房玻璃。

透过那扇窗,她看见两个产妇正在经历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一个在丈夫的搀扶下艰难踱步,另一个正随着助产士的指令用力。欢呼声、鼓励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全都清晰可闻。

产房里的新生命呱呱坠地,而她这里,只有监护仪发出单调的“滴滴”声,和不断涌出的鲜血。她蜷在病床上,感受着体内那个小生命正在一点点离去。

玻璃反射中,她看见自己惨白的脸,与产房里那些汗湿却幸福的面容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医生也做完检查后,摘下橡胶手套,在电脑上快速记录着。“确诊是胎膜早破,”他声音平静,“按照医疗规范建议终止妊娠。”

林雪球的手指揪紧了床单。

“当然,也可以选择保胎。”医生推了推眼镜,“但需要绝对卧床,使用抗生素预防感染。不过……”他停顿了一下,“这个孕周即使保下来,预后也不乐观。最坏的情况可能引发绒毛膜羊膜炎,到时候不仅胎儿保不住,还可能危及您的生命安全。”

护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家属已经签过字了,”她的声音轻柔,“手术安排在早上八点。”

说着,将同意书一页页翻给林雪球。

林雪球接过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让纸上的字迹模糊成一片。她根本看不清那些条款,只是麻木地在每一页的指定位置画下自己的名字。

签字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像是无言的告别。

“需要给您一点时间吗?”护士轻声问。

林雪球摇头,一滴泪终于挣脱束缚,砸在同意书上,晕开了刚写下的名字。

天光微亮时,产房恢复了寂静。

林雪球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了许久,终于发出那条消息,“孩子保不住了……你要不要来送他一程?”

“我就在门口。”袁星火的回复几乎是瞬间弹出。

手术时间将至,护士推来轮椅。

林雪球刚被推出产科大门,就看见三张憔悴的脸同时转过来,他们关切的目光交织成网,仿佛试图兜住她不断下坠的灵魂。

“我不想做这个手术了。”林雪球终于说出了那个在心底反复咀嚼的决定。

袁星火恍若未闻,径直从护士手中接过轮椅,“你好,是先去 B 超室对吗?”

护士回道:“对,照完 B 超就可以手术了。”

林雪球握着轮椅扶手,身下的轮椅滚过地砖,震动从脊椎一节节传上来。

她无法接受,就这样任人推着,朝命运走去。

她的声音更大了些,“我说了,我不想手术了,我想保胎。”

三个人的脚步却更快了。

“袁星火!”轮椅猛地刹住,是林雪球的手死死按在刹车上,“你聋了吗?!”

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袁星火缓缓蹲下身,单膝抵在地砖上。他伸手握住林雪球手指,一根一根轻轻掰开,“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一直做主,可这次,我们三个,谁都不能依你。”

“还跟她废什么话!”郑美玲挤开袁星火,手指扣住手刹。

林雪球发狠般按住母亲的手,两人较劲时轮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林志风默默走到轮椅旁蹲下,掌心覆上女儿的手背,低声问道:“闺女,你舍不得这孩子,就舍得让你妈再经历一次……二十年前的事吗?”

今天我是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