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把进攻战突然转成了持久战,甚至更像一场地下战,悄无声息,却寸步不退。
他藏得很好,笑得松弛,话也不多,但林雪球知道,他在等。等她自己开门,等她自己往前走一步。
冬日的县城夜晚格外寂静,林志风的烧烤店通常凌晨两点打烊,要是实在没客人,他也不会硬撑着熬到那个点。
郑美玲半夜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借着月光看了眼闹钟。距离和袁星火约好的上午十点见面还有大把时间,足够他睡个好觉。
她勾勾嘴角,听着林志风蹑手蹑脚地摸进卫生间洗漱,又小心翼翼地躺到沙发上。破旧的弹簧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很快就被此起彼伏的鼾声盖了过去。
八点半的厨房里,蒸锅正冒着白气。
郑美玲正在切菜,感觉到身后有了动静,“哟,老太太血压降了?”
“那可不,不降我能回来吗?”林志风讪笑着,系上围裙后接过郑美玲手里的活。
等雪球坐到餐桌前,她发现父母已经恢复了往日斗嘴的节奏。
郑美玲往她蒜泥碟里倒酱油时,林志风抬手拦住,“孕妇吃酱油孩子生出来不得黑不溜秋!”
“你懂个屁!”郑美玲一抖手腕,深褐色的液体还是落进了碟里,“这是酿造酱油,纯天然!再说,孩子肤色是随爸妈,吃啥随啥那不乱套了吗!”
“倒也是,按我这么说,四川那片儿都得是小红人儿!”林志风嘎嘎乐了会儿,冷不丁想到什么,不服气地掰开馒头,“那你说咱孩子肤色随谁?”
“反正不随你这煤球!”郑美玲摸了摸雪球的脸蛋儿,“瞧我闺女多白净。”
餐桌上顿时又展开了一场关于遗传学的激烈辩论。
他们能为了酱油是不是天然色素争得面红耳赤,能为了雪球的鼻梁像谁较真半天,却默契地绕开了那日所谈及的,就像绕过地上一滩水那样自然。
林雪球再一次坐进那辆 QQ 时,车身明显往下一沉。她艰难地扭过头,看见林志风在后座蜷成一团,活像只被硬塞进竹笼的老鹌鹑,膝盖几乎抵到下巴颏。
“妈,”雪球拍了拍吱呀作响的座椅,“要不这两天咱换个宽敞点的?我出钱。”
郑美玲一脚油门轰得发动机直喘,“急什么?这破烂儿正好给你爸练手。”她从后视镜里瞥了眼缩在后座的林志风,嘴角扯出个冷笑,“就这老笨蛋,科目一考三次都没过,最后一次直接揣着退费单溜回烧烤店喝闷酒,当我不知道?”
林志风的脸“唰”地红到耳根,“我、我那是看电脑屏幕犯晕。”
“连题目都看不清,不是老笨蛋是什么?”
“老笨蛋就老笨蛋吧。”林志风在后座嘟囔。
“是啊,当老笨蛋比老光棍强。”林雪球见缝插刀。
“还是闺女总结到位。”他冲后视镜里的郑美玲眨眨眼,皱纹里藏着二十年前那个愣头青的影子。
林雪球望着后座呵呵笑着的父亲,怀疑这种外人听来近乎刻薄的对话方式,可能是一种扎根在这片黑土地上的情感密码。
就像老刘家总把“王八犊子”当爱称,超市赵婶骂老伴“老不死的”时眼里却带着笑。
她想起自己每次回北京,石磊总是客客气气地说“亲爱的要不要帮忙”,却从不会像袁星火那样直接抢过她手里的重物,嘴里还骂着“逞什么能,闪到腰别指望我背你”。
林雪球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灰蒙蒙的天空下,那些高耸的砖红色烟囱依然矗立着,像沉默的巨人,吐出的白烟早已消失,只剩下斑驳的锈迹和裂缝里钻出的枯草。
它们曾是这座城市的脉搏,如今成了被遗忘的纪念碑。
街道两旁的苏联式筒子楼还是老样子,阳台上晾晒的棉被在寒风里僵硬地摆动,转盘中心的工人雕像依旧伫立、医院门口的老榆树还是歪着脖子、连车轮碾过积雪的声响,都和当年她离开平原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北京和深圳的高楼像竹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