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厨房,郑美玲正数落林志风炒个菜油点子飞得满地,听到这话立马喊:“甭操心!我早备好了!”

她确实早备好了:一盆猪皮冻、从深圳寄回来的广式腊肠,还有几盒澳门点心。

林志风看着那堆东西,冲雪球抬眼,“这咋一看一听都像送年货啊?而且这年货……也忒寒碜了点。”

林雪球又转头问袁星火,“寒碜不?”

袁星火笑得坦荡,“寒碜啥?这多实在?要是又整那些高档护肤品、名牌包的,我妈准得急眼。”

郑美玲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还得是我大女婿看得清!整得太外道了,反倒谁都不得劲儿。再说了,我这猪皮冻你妈爱吃,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实在多了。”

第二天,袁家门一开,葛艳已经在门口迎着,她今天穿得朴素大方,难得没往身上堆金戴银。

“哎呀,快进来快进来!”她接过郑美玲手里的猪皮冻,低头一扫,“得嘞,广味腊肠、点心、猪皮冻,真是会整!就得整这个实在的!”

她边往厨房走边回头嚷,“要是拎那些虚头巴脑的贵玩意儿,我还得盘算盘算咋给你退了。你这刚遭了那么大一回罪,又花了那么多钱,咱不能互相添堵,是不是?”

郑美玲一笑,“你这都是金海湾老板了,嘴咋还这么碎!”

葛艳摆摆手,“别提了,天天给我圈那儿,可给我憋坏了。”

她说话间多看了郑美玲一眼,笑容又有点儿挂不住。

其实几天前葛艳就见过郑美玲了。

那天她刚从金海湾回家,听说郑美玲出院了,就直奔老林家。

门一推开,她一眼看见郑美玲坐在沙发上,披着件灰色外套,头发剪短了,脸色泛黄,锁骨下面放疗后的溃烂看着触目惊心。

“我的老天爷啊……”葛艳的眼泪唰一下子就下来了,扑过去抱住郑美玲嚎啕大哭,“怎么瘦成这样了?遭这么大罪干什么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反倒把郑美玲逗笑了。郑美玲拿着纸巾给她擦脸,“你是来探病的还是来哭丧的?”

葛艳擤了擤鼻子,拍了她一下,“我是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我连个吵架的老姊妹都没了,这晚年得多无聊?”

郑美玲咧嘴一笑,“放心吧,我这人命硬,阎王爷都不爱收。”

这几日调养下来,郑美玲的气色确实好了不少。今天还特意描了眉、涂了口红,可整个人看着还是透着股病气。葛艳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发酸。

她强打起精神张罗起来,“今儿这顿饭啊,咱们不讲排场,就图个热闹。”边说边麻利地铺桌布、拿碗筷,转头又叮嘱袁星火:“蘸料可别拿错了,要那个纯麻酱的!”

袁星火在厨房高声应道:“放心吧,错不了!”

葛艳又回头对郑美玲,“今儿我弄得骨汤菌菇锅底,你现在得忌口,一点辣都不能沾!”

人刚走,郑美玲就在一旁小声嘟囔:“刚才路上还说馋牛油辣锅底呢……”

林志风立刻板起脸,“刚见好就想作?老实点!”

铜锅里的汤底渐渐沸腾,热气氤氲中,屋里很快就热了起来。

林雪球从袁星火手里接过红漆筷子,有些恍惚,这寻常的火锅宴,竟透着几分婚礼前的庄重感。

肉片刚涮了两轮,葛艳就慢悠悠地开了腔:“我琢磨着啊,雪球头一回穿婚纱,必须得请个设计师量身定做。那现成的成衣,穿不出那个味儿来。”

林雪球一口酸梅汤差点喷出来,忙转头看向郑美玲。

郑美玲筷子一放,接话接得飞快,“可不是?我也正寻思这事呢。小袁好歹是金海湾的少东家,婚车车队可不能随便凑两辆就完事,那多掉价?光上豪车也不行,你不多绕绕别人也看不见,那咱们得绕着金海湾转上几圈,再开回来。结婚不就讲究个排场?排场小了可不行!”

林志风抬头诧异地看了眼老伴,林雪球直接笑出了声,“妈,不用那么浮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