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了好一会儿,想象中的血腥残忍场面并没有出现,大黑狗居然开始舔舐他身上的伤口。
一下,两下,三下……
软软的,暖暖的,带着不可言说的抚慰力量。
贾天慢慢张开眼睛,他看到了大黑狗脖子上挂着一块被磨花的金属牌子,上面刻了一些线条,看不出是什么图案。
他大着胆子碰了碰离自己最近的狗爪子,大黑狗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埋下头继续舔,仿佛治愈眼前的小孩,是自己应尽的职责。
就这样,在逼仄的小巷子里,在污水横流的城市角落中,日夜交替,黑白轮转,不知道过了多久,贾天居然神奇地被一条流浪狗救活了。
当他能扶着墙站起来时,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几天水米未沾,肚子发出骨碌碌的响动。
大黑狗不知道从来偷来半只烧鸡,后腿被打瘸了,血肉模糊。它将烧鸡甩在贾天面前,用鼻子往前拱了拱,示意他赶紧吃。
贾天撕了个鸡腿,塞到它嘴里,大黑狗开心地上蹿下跳,尾巴都快摇掉了。
那一瞬间,雨过天晴,有阳光照进了幽暗的街巷,攀附在阴冷墙角的苔花次第开放。
当时的贾天天真地以为,他终于摆脱了噩梦一般的生活,从此和大黑狗相依为命浪迹天涯。
没想到几天后王老歪找了过来,大黑狗没在,他一个小孩子自然无法对抗一个成年男人,麻袋一套,就被带走了。
从此以后,贾天再也没见过大黑狗,被桃姐收养后,他还专门去那条小巷子找过,一点儿踪迹也没有。
在周边打听了一圈,个个都摇头,说从未见过什么狗,以至于他后来觉得一切可能都是幻觉,在生命尽头迸发出的幻觉。
时隔多年,贾天在盼盼身上又找到了类似的感觉,虽然某些方面她还比不上大黑狗,但通过那笨拙的关心却传递了同样的暖意。
况且,他俩有着极为相似的境遇,都是失去父母的孩子。
但对贾天来说,这份惺惺相惜中还夹杂着愧疚,因为盼盼是他偷回来的,如果她的人生是一场悲剧,那自己就是那个罪不可赦的始作俑者。
看着这一大一小感情日益加深,桃姐愈发不安。
贾天的亲生母亲多年前被杀,至今还没找到凶手,作为儿子不可能置身事外。
这件事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如果被警察发现,拐走盼盼的人就是……
不,她决不能让贾天重蹈自己的覆辙!更不能因为这件事,让他身陷囹圄。
盼盼必须要立刻送走。
但王老歪不肯接手,桃姐更不愿意去找青眼彪,左思右想,她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光明正大地把孩子送回家。
如果真的惊动了警察,就谎称是在门口捡到的,城郊有摄像头的地方少,即便有人怀疑,也无从查起。
再说,好几天过去了,都没有听到任何风声,想必对方完全摸不到线索,对她来说,又多了几分胜算。至于对方是否搬走并不重要,她只需要按照盼盼衣领上的地址,完璧归赵。
不过,这一切毕竟是桃姐推测出来的,她心里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警方故意按兵不动,为的是引蛇出洞,她就当场认罪,并将贾天走失的事情一并揽过来。
他一旦成为受害者,就极大地降低了被牵连的可能。
盘算好万全之策后,桃姐决定今晚就行动。离年三十儿没几天了,她要在新年来临之前将这件事完满解决,自己什么结局不重要,关键是贾天能过个踏实年。
想到这一去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伤感,她和了一大块面,又准备了三种馅儿,开始包饺子。
“姐,还没到三十儿呢,这么早?”桃姐在某些事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执拗,除夕夜八点包饺子就是其一,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说是不吉利。贾天曾开玩笑说,这生物钟堪比春晚。今年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忙活,实在很不寻常,“不嫌不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