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姐没再说话,透过贾天的脸,她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如果他活着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姐弟俩对峙了几分钟,终究是贾天先败下阵来,他垂头丧气地甩开假发:“不戴就不戴,大不了换一个。”
“我去。”桃姐扯住背包的带子,她平时极少和陌生人接触,虽然在这里包了地定了下来,但一直避免进城,平时送货的事全权交给贾天。
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身体里涌动着一股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冲动……
她转头看了看神龛,那尊白玉鎏金菩萨低眉顺目,宝相庄严。
贾天毕竟是自己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不护着他,还有谁能护着他?
桃姐在心中默念。
贾天本想拒绝,但见对方眼神中的不容置喙,不由畏缩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将背包交了出去:“那你小心点儿。”
“知道。”桃姐将小女孩从背包里抱了出来,换进一个手提包。做完这一切,她面上松了松,踮起脚揉了揉贾天的脑袋,“在家把葵花种子挑出来,等我回来给你买好吃的,今天腊月二十三,小年呢!”
“哦,地址在衣服上。”贾天闷闷应了一声,桃姐总是把他当小孩子看,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从脚底蹿到头顶。
桃姐前脚才出去,他后脚就抓起一旁的向日葵花盘,发泄似的用尽全力摔下去,里面的葵花籽纷纷掉落,砸得脚面生疼,如同一场沉甸甸湿漉漉的秋雨。
自从搬来这里后,桃姐很少出门,似乎也没了其他想法,大多数时间像入了定的老僧,守着葵花籽从一颗颗种子变成小苗,从孱弱变得强壮,打心眼里欢喜。
尤其是看着那一个个花盘欣欣然向着太阳时,满地金灿灿流光溢彩,她闭上眼睛,闻着田埂间的清甜,彷佛自己重新活了一遍。
当然,人生并不会因为几朵向日葵而有任何改变,她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苟延残喘,她甚至觉得会亵渎“阳光”二字,因此,对美好的向往全都停留在想象中。
实际上,哪怕向日葵带来的片刻欢愉,桃姐都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会让她觉得眼下的安稳日子是偷来的,没有一刻是踏实的。
虽然是“还孩子”,但风险一点儿不亚于“偷孩子”,考虑到距离贾天回来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想必家长已经报警,如果戒严加强,刻意的伪装反而成为拖累。
就在看到那顶假发后的短短几分钟内,桃姐想到了应对措施,虽不说是万无一失,但也应该是最稳妥的。
小女孩衣领内侧绣了一行地址还有电话,应该是家人怕发生意外,以备不时之需。
一般人能想到的,大概率是脖子上挂块牌子,这个当妈的还真细心,担心牌子硬,硌得慌,才想了绣花的法子。
她把衣领翻过来,又发现了用彩线绣得“盼盼”两个字,想必是小女孩的名字。
可怜天下父母心。
桃姐伸出手,刮了刮那稚嫩小脸蛋,难得柔声细气一回:“盼盼,这就送你回家,别害怕。”
她提着包,该坐车坐车,该走路走路,神情正常,没有任何躲闪,就像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一路向老城区中心去了。
随着商场、公园、楼宇慢慢增多,城市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桃姐有些没来由的心慌,她望向四周,试图找到些什么,又害怕找到些什么。
不过,她确实多虑了,街道建筑人群气息,无一不是陌生的,迎接她的,只有嘈杂的喧嚣。
和九一农场比起来,这里仿佛另一个世界,虽然气温很低,但却不能阻挡人们采购年货的热情。
“真烦,利民居然关了,天寒地冻的,买点儿年货太难了。”眼看就要到地方了,桃姐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在抱怨,她不由竖起了耳朵。
“不是说丢孩子了吗?”旁边的人搭茬道,“也不知道找到没有。”
桃姐暗自吁了一口气,没去利民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要不然肯定会跟警察碰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