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想,又说:“买块金劳反正没错。虽然我觉得俗气死了。”

广东香港商人最喜欢黄金劳力士,不仅保值,意头也好。即便有人觉得太像暴发户,但仍经久不衰。他遵命买下。

觐见杨子琪父亲,杨父一双眼睛虽然不大,但十分聚光,一副漆黑浓密的眉毛下,犀利眼神扫过来,便令人有些胆战。埃里克在财经新闻中三不五时会看到他的脸,总是慈眉善目,喜笑颜开,这时候却格外陌生。

“叔叔,祝您生日快乐。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他递上那个深绿色盒子。

“谢谢你,有心了。”杨父接过来,并不特别在意,顺手递给杨子琪母亲,没有多说一句。

他讪讪的,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那边,杨子琪和那位名唤童心的男子聊得正欢。杨子琪母亲见他略显尴尬,稍微有点不忍,跟他拉家常:“琪琪跟童心从小是一起长大的,童心这些年一直在美国读书,最近才刚刚回国。他爸爸派他来香港置办一套房子,正好过来参观。”

“童心哥哥说就买在我们附近,这里环境好。”杨子琪隔着桌子插嘴道。

“那当然好。将来随时可以过来吃饭。不是我吹牛,刘姐一手粤菜做得可是出神入化的。”杨父忽然换掉严肃面孔,笑眯眯说。

埃里克如坐针毡,也只能陪着笑脸。一顿饭如一个世纪那样长。他再自诩八面玲珑,在抱有敌意的长者面前也是无用。杨子琪父亲自服装厂底层打拼数十年,成为今日的知名企业家,什么情况没有应付过,让一个年轻人尴尬不适,简直太容易。

杨子琪没留意他的情绪。没留意,或是不在意,大概两者皆有。反正两人之间,从来是他负责照顾情绪。她既比他年纪小,心态又居于高位,不需要也并不会察言观色。

杨子琪一直跟那位童心聊着,半晌埃里克才听明白,他全名叫做丁童心,丁家和杨家一直关系不错,生意上也有合作。所以,杨子琪和丁童心算是青梅竹马。

“童心哥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别人欺负我,都是你帮我打架。”杨子琪格外兴奋。她母亲也笑得十分开心:“对呢,那时候女孩子没有哥哥常受欺负的,琪琪总骗别人说,童心就是她哥哥,去招惹别的小孩。”

“那时候因为帮子琪出头,没少被我爸爸打。”丁童心憨憨笑着。

“童心哥哥今天要过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回国后,我爸要求我第一时间下工厂见习,在不同车间轮转,说是不懂一线的人,就不会懂管理,都不给我一点假期。本来打算下月才来,杨伯伯说你今天回来,我就提前安排了。”丁童心答道。

“丁伯伯还是这样,不通人情。”杨子琪嘟起嘴。

“琪琪别胡说,童心这么上进,现在就能帮你丁伯伯管公司。哪像你,一天天就知道瞎玩,一点正事不做。”杨子琪父亲道。

“哎呀,怎么就知道教训我。”

看来,订婚风波在这对父女之间已化为无形。

好一副父慈女孝兄友弟恭的和睦景象。这里头,只有他埃里克是个外人连客人都谈不上,毕竟顾忌体面的家庭,对普通客人也是要悉心关照的。杨子琪父母只能说没有十分失礼而已。丁童心则对他不时客气地颌首微笑,仿佛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要说有多生气,倒是也不至于。他从小在家里被冷落惯了,这样的场面他经历过没有千次,也有百次。表兄弟从不把他当家里人,姑夫不会那么直接,但也只是做做面子,只有姑姑真心疼惜他。但再疼惜,也不是自己的孩子,在这样一个家庭中,她能做的事并不多。

此刻情形,实在熟悉。巨大复杂的水晶灯悬于头顶,琳琅作响精光闪烁,折射出跳动的光斑,令每个人脸上都有舞动的阴影。巨大红木桌子上,菜色齐全,足够多一倍的人吃。他却连夹什么菜都要在脑子里排练一遍。

回想至此,他忍不住摇摇头。杨子琪正巧看到,半撒娇道:“怎么啦,吃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