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会长呀,咱们是自己人的嘞,他们这些人老弱妇孺,走路都打晃,怎么可能会飞出去?您就行行好吧,您看我家阿公实在支撑不住了,就叫他老人家找个地方躺一躺,缓口气儿,可好,求您了。”

是老进士的孙子在哀求谢云生。

谢云生好容易能直起腰杆说话,摆出会长的威仪,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要躺啊,也行,去问殷老爷,他同意就可以。”

“你这个人怎么不讲讲情分呢?”林瑟薇倚在窗前不满的说,“老人家病成这个模样,你再看那位大嫂子,怀里的孩子已经哭了半个小时了。在座的都是五寅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再就是老爷的本家血亲,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谢云生不由得弯下腰,矮了几分,也会说客气话了。“六姨太,可这是殷老爷吩咐的,我也不过是按照吩咐行事,不敢打折扣的。”

“话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陷我父亲于不仁不义?”殷明敬站了出来,转向旁边侍立的下人,果断下令,“把人扶到后边的客房里去,小心些,送些热水过去。身体不好的,都带过去。一切有我担待。”

此言一出,众人如蒙大赦,一个个忙着道谢,跟着下人从侧门走出客厅,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作为殷家的贵婿,雷鹤存被单独安置在远离主厅的一处僻静厢房。林瑟薇亲自端着热粥送了进来。郑怀安极有眼色,立刻躬身退至门外,顺手带上了房门。他并未走远,静静立于屋檐之下,看着庭院中的丝丝缕缕的细雨随风飘散、纠缠。

放下手中的托盘,林瑟薇担心的看着雷鹤存,自然地挨坐到他的身旁,颤抖的双手抚摸着他瘦削苍白的脸。“你怎么了?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雷鹤存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温存,随即逼迫自己睁开眼睛,道:“没什么,不过一场感冒。”他侧过头,避开了她过于灼热的目光。

林瑟薇凑得更近,两人温热的呼吸几乎交融,她涂着大红丹蔻的手指抓着他的前襟,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鹤存,你带我走吧,我们趁着乱子远走高飞,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天涯海角,再也不要回来。这个牢笼,这个处处都是眼睛、能把人活活闷死的地方。还有殷蘅樾那个恶魔,我们再也不要跟他打交道,好不好?”

49、报恩

“你不是为了复仇才千方百计留在殷蘅樾的身边吗?”雷鹤存问道,“付出那么多的代价,你甘心放弃?血海深仇,刻骨铭心,如今仇报了吗?”

林瑟薇无力得摇头:“我在他身边当牛做马,曲意逢迎,像个最下贱的玩意儿一样讨好他。可我没有机会,他根本不信我,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会真正相信任何人,他的疑心病比城墙还厚,我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她抓住雷鹤存冰凉的手,大红色的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泪水在脸上冲出两道粉痕,“我只有你了,鹤存,我活着的念想就只有你了。带我走,求求你,就算从此亡命天涯,风餐露宿,我也认了,只要能离开这个地狱,只要能同你在一起。”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雷鹤存没有勇气看她那双盛满哀求和爱意的眼睛。他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自己交叠的手上,那双手曾经握枪、握刀,如今却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

林瑟薇眼中炙热的火焰渐渐熄灭,她缓缓地松开手指,剥离掉自己最后一点依附,带着诀别的意味。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是了,你舍不得,你现在是殷明敬的未婚夫,是殷家的贵婿,是手握重兵的大帅,是将来日本人都要扶持的大人物啊。怎么会为了我,一个舞女,一个殷蘅樾玩腻了的旧物,而轻易抛弃呢?”

“你以为我留恋这些?” 他低吼着,“几千条命,我手下有几千个活生生的人命攥在我手里。他们把我当狗,用骨头吊着,用鞭子抽着,这乱世,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若是丢了兵权,会有多少人来杀我?我连自己都保不住……”

他看着林瑟薇褪尽血色的脸,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