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鹤存与明敬的婚事,是雷大帅在世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两个孩子青梅竹马,这场婚事不过是水到渠成。杜家少爷,你不过是个外乡人,不知道来龙去脉,也不怪你的。”

“是么?”杜隐禅眉梢一挑,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愈发张扬,看着雷鹤存惨白的脸,“我怎么看着雷少帅也不大情愿的模样呢?”

雷鹤存挣脱了郑怀安的搀扶,上前一步,双眼圆瞪,一副被冒犯的样子,怒道:“姓杜的,你一直都在与我作对,真的以为我拿你没法子?”

杜隐禅浅笑,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雷少帅若是有法子,何至于到这般田地?”

宋执钧稳坐一旁,指间夹着香烟,慢悠悠啜了口茶,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杜隐禅撩拨这头病虎。

雷鹤存毫无征兆得出手,一拳打向杜隐禅的胸口,杜隐禅轻轻巧巧得躲了过去,两人身形交错的刹那,谁也没看清,雷鹤存借着衣袖的遮挡,顺势将一把小巧的手枪飞快地塞进了杜隐禅虚握的手中。

这也是杜隐禅开出的条件。作为殷家贵婿,雷鹤存身上藏这么一件小玩意儿,自然不会被搜检出来。

“好了,杜少。”宋执钧看到殷蘅樾额角青筋暴跳,强压的怒火几乎要撑破面皮,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将杜隐禅拉到座位坐下,“还是小孩子脾气,口无遮拦。人家大喜的日子,不许说这样的混账话。”说罢,笑嘻嘻地向着殷蘅樾和雷鹤存翁婿一拱手,“他呀,闹惯了的,还请二位海涵。”

殷雷二人异口同声地冷哼一声。

殷明敬的侍女竹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不顾满堂宾客的目光,径直冲到殷蘅樾身边,顾不上礼数,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殷蘅樾铁青的脸色一下变得更加难看,他立即看向曲怀霜,向他一招手,曲怀霜走到近前,殷蘅樾嘴唇翕动,以极低极快的语速交代了一句什么。曲怀霜紧跟竹心,疾步向厅后走去。

众人心知肚明,一定是殷明敬出了什么岔子。

殷蘅樾站起身道:“大家先随便坐,我去去就来。”说罢,也起身离去。

殷蘅樾一离开,厅堂中响起嗡嗡低语。

宋执钧向着杜隐禅使了个眼色,杜隐禅会意,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不耐烦地站起身道:“无聊透顶极了。”她抱怨着,双手插进西装裤袋,旁若无人地踱出了喧闹的客厅。

廊檐下,雨水滴答,敲打着青石板。庭院里灯火通明,却照不亮角落的阴影。杜隐禅背对着厅门,倚着廊柱,点上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湿漉漉的地砖。

手里的烟刚燃过半,一股香风悄然飘近。杜隐禅没有转头,眼角余光里,林瑟薇窈窕的身影无声地立在他身侧,明媚的眼睛像云层中的星星般一闪一现。

“杜少爷,大小姐寻了短见,老爷他们且得忙一阵儿呢。他的秘密保险箱在他睡房西墙博古架后面,第三格,这是开锁的钥匙。你们要的密信,就在里面。”林瑟薇用极低的声音说完,转身的刹那将一把钥匙塞进她的手里,又像是来时那样悄声离去。

原来她是宋执钧的人。

杜隐禅将钥匙塞进西装口袋,正琢磨着是否现在就行动,却看到殷蘅樾一帮人从通往后院的回廊匆匆赶来。殷明敬跟在殷蘅樾的身后,身着为订婚特制的华美洋装,她甚至没有被搀扶,只是脚步有些虚浮,被父亲一帮人裹挟着走入订婚的大厅。

“殷小姐。”杜隐禅将指间快要燃尽的烟头弹入廊外的雨幕中,整了整衣襟,殷勤地迎了上来,恰好堵在殷蘅樾一行人进入厅门的路径上,“别来无恙?”

殷蘅樾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殷明敬只是向她微微颔首,紧跟着父亲,像一抹苍白的影子,没入了灯火通明的大厅。

曲怀霜不着痕迹地落后了半步,轻轻扯了一下杜隐禅的衣袖。

杜隐禅心领神会,停住脚步,听他轻声说了一句:“药已经制出来了。”

杜隐禅的心头一松,嘴角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