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菲一时半会儿读不透他眼中的复杂而浓烈的情绪,只觉那片黑海的上方已然乌云密布, 仿佛正在酝酿一场足以摧毁一切的风暴。
程菲胸口起伏一瞬, 暗自喘了一口气。
说不慌乱、不害怕, 是不可能的。
两年前他的死讯传回滨港, 她强自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与坚强, 独自生活, 内心早已是一具行尸走肉。
去亚城的那一晚, 她已然抱上必死的决心。
可是……这件事她一直瞒得很好, 至今连她父母都对此一无所知,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一丝疑惑在程菲心头扩散开。
她仰着脖子望余烈,嘴唇蠕动两下,终于忍不住问出口:“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余烈虎口裹着她湿腻的下巴,直直盯着她,哑声说了一个名字:“丁琦。”
“丁组长?”这个回答让程菲感到意外。她错愕地眨了眨眼睛,片刻的困惑不解后,灵光一闪又回过神,反应过来。
那晚的事,十有八.九是温舒唯先告诉了沈寂,沈寂又不知什么时候告诉了丁琦。
再然后,就传到了余烈耳朵里。
程菲脑子里思索着,有点儿无语又有点儿无奈,停顿好几秒才又支吾着开口,对余烈道:“……都过去这么久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忽然说这个干什么。”
话音落地,余烈却像是没听见。
他视线笔直落在她的脸庞上,瞳色复杂难辨,沉郁到极致。
那是程菲从来没有在余烈眼中见过的眼神。
不是某种单一的情愫。
许多暗色调的焰,愕然,愠怒,心悸,恐惧……交织在一起,最后烧成两团浇过葡萄干红的烈火。
又凝视程菲须臾后,余烈忽然有了进一步的动作。他钳制她两只纤细腕骨的手松了开,而后轻轻地、缓慢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程菲又失控似的颤栗了下。
鬼使神差地想,他真是好矛盾的一个人。
眼神炙热得像火焰,手却没有丝毫温度,冷得像冰,肆无忌惮触碰上她火烧火燎的皮肤。
一直知道余烈的手一点不细腻,常年拿枪握刀,指骨处的薄茧冷而硬,具有极其鲜明的存在感。
和他亲密了那么多次,按理说,她已经习惯他的爱抚。
可是今天花洒流出的水太烫了,烫得她心脏不停乱跳。
被他灼灼目光凝视,被他冷硬手指轻摩,她忍不住咬了下唇瓣。只觉得格外难受。
鼻尖周围的氧气都被这场无声的风暴搅得稀薄。
程菲脸越来越红,呼吸也愈发地乱。
她猜测自己现在已经很狼狈,澡洗到一半被他破门而入抵在这里。
他可以生气也可以找她谈,但再要兴师问罪,至少也应该让她穿件衣服吧……
头顶上方,余烈同样满身满脸的水,黑发湿润,眼眸沉黑,还是没有说话。
余烈的直觉一直很准。
他天生拥有超乎常人的洞察力,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这种天赋,或许来自国安警的基因。
今天在银塔餐厅,仅仅从这个姑娘的三两句话、一个眼神,他便生出一个猜想,那就是过去的两年中,她有某件至关重要的事隐瞒了他。
而刚才,就在她洗澡的几分钟里,他给丁琦去了一个电话。
从丁琦口中,余烈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丁琦告诉余烈,程菲在前年时曾去过一次亚城。
因为她全程表现得毫无异样,所以,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散心旅行。
直到半夜时分,温舒唯发现程菲失踪,一路心急如焚找到海边,看见她半个身体都已经泡进了海水中。
丁琦毕竟不是亲历者。
那场发生在程菲身上的插曲,在他口中不过只是几句话,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措辞方面的修饰和渲染。
但,那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