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对于余明城这个父亲,余烈内心的情感必定是极其复杂。

就如余烈所言,在他小时候,父亲余明城是街坊邻里口中的“人渣”,“败类”,“扶不上墙的烂泥”,人人都对他们这家人敬而远之。

余烈一面渴望着父亲的爱,一面又厌恶这样的父亲,始终处在自我拉扯自我割裂的矛盾中。

而这种矛盾,在余明城背负着“杀人犯”这一罪名离开人世后,被激化到了巅峰。

余烈憎恨余明城,憎恨有关这个名字的一切,甚至包括身为余明城遗子的自己。

可就在今天,一份绝密档案的脱密,解开了深藏在余明城身上长达二十年的秘密。

于是余烈知道了,那个让他鄙夷憎恨进骨子里的生父,原来是国安局的人。

他的父亲和他一样,都是驻守在那道无形战线上的一员。

无形战线,无名英雄,无声史诗。

程菲觉得自己或许终其一生也无法想象,二十年后的今天,在得知余明城真实身份的那一刻,余烈的精神和心灵遭受了怎样的冲击。

她只能靠着一些蛛丝马迹,来猜测。

她想,余烈或许理解了父亲。

理解了父亲那些年的卧刃饮冰,理解了他的忠诚,理解了他为了信仰与使命而做出的所有奉献牺牲。

她想,余烈心中又或许充满愧疚。愧疚这些年自己的冷漠,甚至没有到余明城的墓前祭奠这个父亲一次。

事实上,余明城只不过是万千烈士们一抹缩影。这些先烈在追逐信仰的道路上,付出的绝不单单是他们年轻鲜活的生命……

程菲脑子里思绪如泉涌。

她在余烈的唇上落下虔诚一吻,随后轻声说:“有任何心事,别藏着掖着,在我面前,你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只做最真实的自己。”

余烈闻言,嘴角极淡地勾了下,道:“在你面前,我早就把什么底都给交了。还嫌我对你不够坦诚?”

程菲摇摇头,抬起眼帘望向他,说道:“我不是嫌你对我不够坦诚,我是怕你太累。”

余烈直勾勾瞧着她,不语。

程菲也弯唇,笑笑:“可能这么说有点儿肉麻,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喜欢你的强大,也喜欢你的脆弱,喜欢你的坚韧,也喜欢你的破碎。我喜欢你的所有所有。”

听完程菲的话,余烈的眸色顷刻间沉如暮霭。

他手指捏住她的下颔,低头,往她贴近,淡淡地说:“知道么姑娘,你这句真情告白,肉麻不肉麻都是小问题。”

程菲眸光微闪,眨了眨眼睛,有点茫然又有点好奇地问:“那我这句告白的大问题是什么?”

“最大的问题。”余烈盯着她,音色沉而低,“是你让我突然想改主意,不放你走了。”

程菲:“……”

和这位大佬负距离接触了这多次,她几乎是瞬间就从余烈略带沉哑的嗓音里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她慌了神,脸蛋轰一下窜起两簇火苗,怕这人真的临时反悔又把她拖回床上大战,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抬起双手掐住他脖子,羞恼道:“我这么正经认真地跟你谈心,你又想到哪儿去了!”

余烈眼底漫开一丝清浅的笑意,捉住她一只瓷白的小手,拿脸颊轻轻地蹭了下,跟只像主人撒娇的大狼狗似的。

“自己先在那儿娇滴滴地说情话,勾引我。”他轻嗤,说着忽然张开嘴,在她指尖上轻轻咬一口,带着惩罚的意味,“把火撩起来了,又反过来怪人不正经,你怎么这么能?”

程菲听得目瞪口呆,怔怔望着他,道:“我的天,你也太会胡说八道了。我每句话都真诚温情出自肺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勾引你?”

余烈垂眸盯着她,两指托她下巴,在那片粉软的小肉篼上轻挠两下,像是给猫咪挠痒痒,说:“那还真奇怪了。怎么我看你干什么,都像勾引。”

“……”这还需要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