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妄看见他和兼竹坐在白玉舟头泛舟;看见他替兼竹烤鸡时脸上落了煤灰,兼竹一边笑一边来吻他的唇;看见他雕了朵浮莲灯罩趁人睡着?挂在床头,却在兼竹起?身时勾住了后者的发梢。
他看见自己将鲛人王赠予的鳞片送给兼竹当土特?产;看见自己因为兼竹喜欢花花草草,于是将灵植花卉种?满了蒹山。
还看见那日春色明媚,兼竹悠然地坐在枝头,衣摆下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腿,在自己跟前一晃一晃,垂眼而来带着?狡黠的笑意,“你救了我,想我怎么报答你?”
……
千万幅画面在眼前飞速翻过,又全部充盈了识海,将残缺的记忆填补得满满当当。
怀妄垂在身侧的指尖抖得厉害,眼眶又酸又热,像是有泪意要涌上来。
他想起?来了。
从?他遇见兼竹的第一天?,到往后的十二年。
陪伴兼竹十二年的人是他,和兼竹结为道侣的人也?是他。
两人重逢后的每一句对话?在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甚至于每一处细节、每一个眼神?,都在怀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
“何?人擅闯我苍山!”“故人。”
“既是故人,何?不光明正大地来?”“我们是地下情。”
“听说仙尊修成了无情道?”“与你何?干。”
“不如仙尊亲自来检查。”“不知羞耻!”
“既然口?口?声声来寻前夫,就莫要再胡言乱语。”
“听说仙尊在凡尘待过十几载,就丝毫不想念凡尘吗?”
“都不记得了,何?来想念。”
“仙尊既不念凡尘,也?别管我这俗人。”
……
怀妄呼吸一窒,胸口?像被一块巨石狠狠压着?,有尖锐的痛意划过心口?。
他抬手?死死抵住额头,压下眉心深陷的沟壑,一字一句仿佛锐利的刀片剐蹭着?他的神?经,刺痛的,颤抖着?。
淡色的薄唇动了动,出口?的嗓音干涩,“兼竹……”
这个名字自唇齿间溢出时,爱意与甘甜,懊恼与苦涩,庆幸与心酸,全都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弥漫在舌根间。
怀妄不敢想,若是自己记忆回来时已经失去?了兼竹,他会如何?悔恨。光是想到这种?可能便令他难以自控,好?似苍生大道于他都再无意义。
还好?,还好?自己重新喜欢上了兼竹,排除万难地追求他,让他再次接纳了自己。
还好?他……
等等。
怀妄酸甜苦辣的心情忽然滞了一瞬。
排除万难地追求他……让他再次接纳了自己?
怀妄从?庞大的记忆识海中回过神?,浅色的瞳孔微微缩放。他终于反应过来他排除的“万难”……好?像就是自己?
随着?记忆回笼,那张清俊的脸上渐渐布满了薄红。没错,他为了排除“万难”,每天?都相当卖力。
他骂了自己无趣之极。
他还嫌弃自己护不住兼竹,连人都照顾不好?。
他还想挖自己墙角,想给人遮风挡雨,暗下决心势必要把自己从?兼竹的世界里挤出去?……
修长的手?指揪紧了衣摆,将华贵的衣料抓出一道深长的褶皱。怀妄薄唇紧抿,热意已经笼上了耳根。
他想起?自己在看完小话?本后疯狂地嫉妒自己,把木屋轰了个乱七八糟,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不但如此,他还真的绿了自己!
那夜火树银花,他和兼竹表白的话?如萦耳侧:
“修道之途千百年……并非每一个人都能相伴到最后。”
“他若珍惜你,就不会叫你苦寻良久。”
呲。手?指将衣摆抓得更紧,袖间多了道褶皱。
“你同他缘分已尽……我想追求你。”
呲。袖间又多了道褶皱。
“只把我当做我,而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