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哲看着来开门的人,也愣住了。
似他熟悉的那座大山,高大结实,岁月竟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让他更加明亮耀眼,卓哲甚至有些愧于与他直视。
“刘……”他嗫嚅出声来,那人伸出手来,双手抓住卓哲的一只手,点头哈腰地说:“您好您好,我是刘晨,您就是卓哲先生吧?久仰大名了!”
卓哲被他抓着手抓得浑身发僵,愣了下神儿才反应过来,也笑了出来,说:“您好。”
身后一阵轰轰隆隆的卡车声,接着又是一阵叮咣作响,刘义成在他身后喊道:“卓哲。”
卓哲重重地闭了闭眼睛,抽出手,转回过身去,看到刘义成,就笑了,说:“真好。”
刘义成走到他面前,停住脚步,看着他。
卓哲将话补完,说:“我刚刚在想难道你真的是神,都不会老的。原来这个才是,真好。”
闻言刘义成抬眼看了一眼儿子,刘晨一呲牙,被周楚拽着往后退了退。
卓哲见他愣着不说话,问他:“这么风尘仆仆地,去了哪了啊?”
刘义成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卓哲说:“真是巧了,前后脚。”
刘义成才能答上他,说:“嗯。”
刘晨见两人跟门口干站着,上前来招呼:“哎呀都跟这儿站着干嘛啊?客人大老远来了,先进来坐,进来坐。”
刘晨伸出手来去搭卓哲的肩膀,卓哲萎缩着躲了一下,被刘义成看在眼里,上前拨开刘晨的手,在前带路,将卓哲引进屋里。
满炕的信早已被周楚叠好收起,屋子也被刘晨收拾得干干净净。
刘田不知怎么自己从炕上下来的,爬过门槛,颠颠儿地往外跑,见到卓哲刹车站定,喊道:“卓卓!卓卓!”
卓哲看那孩子,觉得亲近可爱,伸出手来摸了摸头。
周楚说:“那个啥,我跟刘晨带着田田去趟市里买点东西,晚上我们带点儿菜回来一起吃顿饭?”
“行,那麻烦你们了。”卓哲说。
院里人都走光,只剩刘义成和卓哲。
黑马从马厩中站了起来,缓缓走出来,向卓哲低下了头。
卓哲抱住它的头,轻轻抚摸它的鼻梁。
然后就这样背对着刘义成说:“听说你去找我了?”
刘义成点头,又想到这样卓哲看不到,说:“嗯。”
“吓坏了吧?”
“嗯。”
“傻帽儿。”
卓哲本以为他还会「嗯」,结果身后的人来了句:“是我。”卓哲笑出了声,转过身来,再看向刘义成。
他说:“我要真像我信上写的那么生气,就是你来找我,跪着求我,我也不想见你。”
刘义成也笔直地看着他,吸收着他的目光。
“我早年交代过小兰姐,跟她说,如果你来取信,第一时间告诉我。就是没想到,一等等了这么多年。
去年我就接到她的电话,我就不再写信了,想或许你会来找我,你来找我,我就跟你回来,此生也就圆满了。
后来越想越不对,总觉得忽略了什么重要信息。刘义成,其实你不识字,那时就没看我的信吧?”
刘义成迟疑了一下,还是「嗯」了一声。
“这样的话,等你能研究明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所以还是我来找你吧。见见面,面对面地把话说说明白。”
刘义成的双眼闪闪烁烁,又明又暗。
卓哲没再继续说话,而是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厢房还在,修修补补的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大棚重新盖了,里面种满了菜。
院里也整整齐齐种了许多菜,初春,葡萄开始抽芽爬藤,有些果树都开花了。
卓哲走着走着,恍恍惚惚地似回到从前,好似他从未离开过这里,同二十多年前一样,他在这个院子里转圈,东看看,西看看,拔拔草,折折枝,身边有一个人默默不语地跟着。